129、死人能複活
在劫餘門中住了幾天,寧兒算是徹底明白了一件事:這裏根本不是世人傳言的那樣陰森恐怖,劫餘門中人也不是人們想像得那樣凶神惡煞,或者說個個一身血腥,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們一定不知道殺過多少人,而且是殺人不眨眼的那種。
恰恰相反,這裏的人以女子居多,而且個個都是年輕貌美,穿得很幹淨,很整齊,臉容平靜,眼神安然,好像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讓她們生氣或者怨恨一樣。門中雖然也有男子,但大都看起來很弱,對這些女子也很尊敬,很客氣,連多看一眼都不會,這樣的感覺還真是奇怪呢。
當然了,這隻是表麵現象而已,事實上寧兒早就知道劫餘門下有一大批修為超絕的殺手,而且劫餘門擅使各種毒物,行蹤神出鬼沒,不然怎會令世人談及色變,避之如同毒蛇猛獸?
這兩天,寧兒一直都沒有看到孽亦真,就好像從來沒有這個人存在一樣。劫餘門總壇很大,她對這裏又不熟,不好到處亂走。更要命的是團扇好像很不喜歡她,每次都是把飯菜扔下就走,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心情好不煩悶。
今天也是一樣,團扇黑著一張臉進來,把托盤“咣”一聲扔到桌子上,轉身就走。寧兒早已料到,搶先一步攔到門口,“團扇姑娘請留步。”要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憋死的。
“有什麽事?”團扇冷冷看她一眼,語氣也硬邦邦的,活像寧兒欠了她多少錢似的。
寧兒暗中苦笑,神情卻很尊敬,“不好意思,團扇姑娘,我想請問你孽……門主在什麽地方?”她有些話要對他說,團扇應該做不了他的主,還是直接找他比較好。
團扇終於回過頭來,上下打量她一陣,眼神譏誚,“怎麽,你想見我們門主?”看她神情那麽不屑,那麽高高在上,好像寧兒還不配見孽亦真是的。她應該不知道寧兒已經跟孽亦真有肌膚之親了吧,不然也不會是這樣的態度了。
寧兒點頭,也不計較她對她的態度,“我有話想對門主說,團扇姑娘能不能帶我去見他?”
團扇略一沉默,居然點頭,“好,你要見門主,那就見。不過,你可別後悔。”話落她陰森森一笑,回頭就走,而且走得很快,也不管寧兒是不是能跟得上。
後悔?為什麽?寧兒大為奇怪,皺起眉來,不過話又說回來,剛剛團扇那一笑還真是嚇人呢,像是地獄裏出來的鬼一樣,好不恐怖。不過,等到她真的看到孽亦真時,就深深明白了團扇那句“你可別後悔”是什麽意思。
這裏是一個比在劫餘門分壇時更大的院子,樓閣布局與擺設與那裏很相似,但更大氣,更奢華。孽亦真穿著一身柔軟而潔白的衣衫,不染纖塵,坐在正當中的軟榻上,眼神慵懶,好不愜意。而且,在他周圍或站或坐地圍了二十幾個女孩子,比那時候的女子更美、更年輕、更叫人銷魂!
“她們-——”寧兒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低聲驚呼,瞬間煞白了臉色。枉她還以為孽亦真這幾天沒來看她,一定是在安心修養—畢竟一直以來他一直在受傷,身體應該很虛弱吧。誰知道,原來他一直在極盡享受,根本就已經忘了她的存在!
團扇嘲諷地笑著,似乎看到寧兒難過,她就會很開心一樣,“怎麽樣,她們美嗎?你還不知道吧,門主身邊有數不清的美貌女子,而且她們對門主都死心塌地,絕對不會離開門主的。”
寧兒怔怔看了她一眼,目光又移回那些女子身上去。她們個個都如同孽亦真一樣,穿著雪一樣白的衣衫,長發也未特別梳理,隻是很自然地垂落於身後,黑得發亮;臉上也沒怎麽塗脂抹粉,如同冬日枝上的朵朵寒梅,清新怡人。她們有的服侍孽亦真飲酒,有的為他捶腿捏背,有的則吹拉彈唱,翩翩起舞,緞帶飛揚。
團扇說的沒錯,不管她們在做什麽,或者離孽亦真有多遠,癡迷的目光始終是鎖在他臉上的,簡直一刻都舍不得離開!對於她們來說,孽亦真就是她們的神,是她們的精神所依,就算隻能碰一碰他的衣角,她們也心滿意足了!
“她們……很美……”寧兒微微眯起眼睛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疼得厲害,她覺得自己渾身都已麻木,快要喘不過氣來。在她眼裏,現在的孽亦真就如同魚兒回歸大海一般,盡顯王者本色,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大概是聽到這邊有動靜,正飲下一杯酒的孽亦真緩緩抬頭看過來,唇邊現出一抹冰冷至極地笑意,“寧兒,你不過來嗎?”他是沒有看到寧兒那傷心欲絕的樣子嗎,還是覺得本來如此,以前都是寧兒一廂情願?不,更確切地說,他和寧兒之間從來沒有過承諾,他也從來沒有說過,沒有別的女人,不是嗎?
“我嗎?”短暫的痛苦過後,寧兒已恢複先前的淡然,隻是臉色太蒼白,“門主見笑了,我不敢過去,怕擾了門主的興致。我又沒有她們生得美,也不會哄人開心,若是掃了門主的興,罪過可就大了。”
她這一番話夾槍帶棒的,笨蛋也聽得出來她是在故意向孽亦真挑釁,也難怪那些女子一聽她這話,全都瞪圓了眼睛,好不氣惱:敢對她們的門主不敬,這個女人絕對是第一個!
孽亦真直起身子看著她,神情叫人看不出喜怒,“你初來劫餘門,不懂規矩,就算犯了什麽錯,我也不罰你就是。”他是不是覺得這樣很寬容,很大度?可他怎就不想想,寧兒是舍棄了一切跟他回來的,他這樣,是把她當什麽了?
“嗬嗬,”寧兒搖著頭笑,好不悲憤,“你不罰我?我是你什麽人,你要對我格外開恩?”孽亦真還真好意思說這話呢,一直以來他都對她做過什麽,他不知道嗎?他們兩個明明已經行過周公之禮,他在她麵前卻抱著別的女孩子親熱,他到底置她何地,她是他的什麽人呢?!
“在這裏,你是自由身,”不知道是聽不出寧兒話裏的怨恨,還是根本就不在乎,孽亦真臉容依舊晶瑩,“這裏所有人,想做什麽事就做,不受任何束縛,你喜歡誰,盡可以上他的床。”他這話說的還真是大膽,真是……無恥呢,照他的意思,即使寧兒已經是他的人,也可以再跟別的男人嗎?這算什麽?!
寧兒顯然沒料到孽亦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因為太過震驚,她臉上已沒了一絲血色,根本無法接受這種事的情況之下,她突然仰天狂笑,回頭就走。這幾天來,她還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不同於世人傳說中的、很平靜安然的劫餘門呢,原來世人所說並不都是空穴來風,這裏的人根本就是瘋子,而孽亦真就是那個最不可理喻的瘋子!
“瘋子,都是瘋子!”一邊漫無目的的狂奔,寧兒一邊嘶聲叫,眼淚流了滿臉,眼前已經一片模糊。難道她以後的日子都要在這群瘋子身邊度過嗎?寧兒簡直不敢往下想,她怕再呆下去,自己也會跟他們一樣的。
驀地,身後傳來一聲冷入骨髓的喝止聲,“站住!”
寧兒身子一震,本能地停下了腳步,“唰”一下回過頭來,不止是因為這聲音太冷,煞氣太重,更重要的是,她覺得這聲音很熟悉,好像-——“是你、你們?!”身後站著的居然是先前行刺東海王的殺手-——漠和洌!天哪,這怎麽可能?!那時候漠不是被洌給一劍殺了嗎,怎麽會-——
“很吃驚嗎?”洌譏諷地笑,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白癡,“哈哈,這樣的法子也就能騙過孔雀王那幫人,因為你們根本都是些無情無義的小人!”他和漠是同門,彼此之間感情很深,就算被逼無奈也好,他怎麽可能下得了手殺他。那會兒漠故意裝做看不下去寧天行對洌的折磨,願意畫出劫餘門的地形圖,當然是假的。目的就是為洌爭取時間,讓他把他給的內力導入奇經八脈,以便使出逆脈衝穴之術,以求絕地反擊。
當然了,使用逆脈衝穴之術後,洌的功夫已經大損,那時候也是拚著一口氣逃回來的。如今他的功力隻剩平時的三四成,而且經脈也因此而受傷,暫時不能修習內功心法,也就沒辦法去找孔雀王和寧天行討回來,他不氣不恨才怪。寧兒是步天身邊的人,他能對她有好臉色嗎?
寧兒又怕又愧,大白天的還以為自己撞到鬼了,再加上洌的眼神充滿怨恨和殺機,她簡直想要奪路而逃!一轉眼看到漠,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你沒、沒死嗎?”要說一個人如果被刺中心髒,是怎麽也不可能再活的!何況是步天親自驗過漠的傷口,他確實已經死了呀,怎麽會-——
“差一點,”漠看上去還算和氣,隻是臉色很差,呼吸也很不穩,顯然身體還沒有恢複,“洌那一劍是略略偏過心口幾分,所以我才隻傷不死。”劫門下的人都會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法子,當然了,就算中此招者能夠僥幸不死,身體也會大損,沒個一年半載的休養,是好不起來的。孽亦真拚著性命把他的“屍體”搶回來之後,就命門中神醫紫為他調養身體,如今還算好,就是還不敢使力。
“原來、原來是這樣,你們、你們好……可怕……”想到那時候的種種,再看到今天活生生站在麵前的兩個人,寧兒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對了,那你、你的手——”說著話她下意識地看向洌的右手和右肩,那裏的骨頭可是被寧天行給生生捏斷過的,不知道好了沒?
洌厭惡地瞪她一眼,把身體側了過去,好像被她看一眼都會髒了似的,“我好不好的,關你什麽事?!妖女,你最好明白一件事,門主允許你留在這裏是沒錯,但是我不想看到你,你最好別在我麵前出現!還有,要是我被我知道你有別的居心,我不會對你客氣,你聽到沒有?!”他這火爆性子真是一點沒改,一旁的漠連拉帶拽的,都沒能阻止他把話給吼完,就差一把捂住他的嘴了。
寧兒一下被罵傻了,微張著嘴看著他,好不尷尬。
“你聽到沒有?!”半天聽不到回答,洌火了,猛地逼上一步,眼裏殺機大盛,好不駭人。
“聽、聽到了——”寧兒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驚恐地看著他。可實際上,她剛才根本沒聽到洌後麵又說了什麽,隻是在聽了洌前半段話之後,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劫餘門的人跟孔雀王朝始終不共戴天,她是步天身邊的人-——盡管隻是曾經是,但依他們對孔雀王的仇恨,怎麽可能善待於她?這一絕望的事實讓她如墜冰窖之中,再回頭看看身陷溫柔鄉的孽亦真,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