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出賣,絕情絕意
有句話叫“好事多磨”,可這不好的事情也未必就能夠一帆風順。孽亦真他們好不容易才等到刑子楚等人的接應,這眼看著也快要到卯時,可寧兒卻突然出了意外狀況,他們想走也走不了了。看她蜷縮著身子坐在那裏,右手伸出來給百裏公子把脈,左手則捂緊了腹部,麵容也有些扭曲,仿佛不勝痛苦。
“她到底怎麽樣?”孽亦真等得不耐煩了起來,若他們不能按時赴約,按劫餘門中人的暗號,刑子楚就會認為是情況有變,會立刻撤離,再想要聯係他們就難了。可他們越急,寧兒就越來事,從今天早晨起來就說不舒服,百裏公子為她診了幾次脈,除了她的內傷還沒有好之外,也沒有什麽不妥之處。
聽出他語氣頗不耐煩,寧兒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跟著就呻、吟出聲,好像越來越嚴重了的樣子。百裏公子按著她的脈門,左按了右按,很茫然的樣子,“她……還好啊,就是內傷還在慢慢痊愈中,其他的沒有什麽啊……”是他學藝不精嗎,還是寧兒原先就隱瞞了他什麽?
孽亦真麵容更冷,甩手就要出門,“既然沒有不妥,那就快走!你記著,我不會為你而誤了什麽事,你跟得上就跟,跟不上也正好回去找孔雀王!”這麽絕情的話也就他說得出口了,連百裏公子聽著都很不忍心——盡管他還在為寧兒害他族人的事而耿耿於懷。
“我……”寧兒臉容立刻變得慘白,眼裏含著淚站起身來,“我、我知道你討厭我,不想、不想我再拖累你,你、你們走吧,我、我——”她突然一皺眉頭,微彎著腰抱著小腹一路跑進了茅廁,難道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在鬧肚子?
百裏公子怔怔回頭看著孽亦真,“大哥,怎麽辦?”從這裏到四十裏亭的路不遠也不近,如果隻是他們兩個,內力施展開來半個時辰也就到了。可要再帶上受了傷的寧兒,這不著村不靠店的也找不到馬車代步,最少也要一個時辰的時間,而現在卯時已經到了。
“由她去,我們走!”說走就走,孽亦真絕然邁步出門而去。寧兒於他而言就像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一樣,說要就要,說丟就丟。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一路帶著她,難道他從來不想想寧兒心裏作何感想嗎?
百裏公子站在原地沒動,想勸大哥帶上寧兒,卻終於沒開這個口。別忘了他跟寧兒之間也有過節在,若他三個人再強行綁在一起,隻會讓大家都尷尬而已。
兩人才出了門口,寧兒就從茅廁裏走了出來,神情悲戚,淚流滿麵。早知道孽亦真是這樣無情無義的人,當初她為什麽要把一顆心都放在他身上?既然他對她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在她麵前演戲,他又何必把戲演得那麽好,讓她那麽快就陷了進去?既然如此,那他當初說她靈淨,也是騙她的了?他送給她的那塊玉佩呢,也根本算不了什麽,是不是?寧兒的心痛得像是要碎成無數片,連懷裏那塊玉佩也快要承受不了這樣的了痛了吧?
誰料就在這時候,西北方的天空中陡地有一道亮光“唰”一下劃向天際,跟著“啪”一聲爆炸開來,星星點點的光亮經久不息,如同夏夜的星空一樣明亮耀眼。“火雷珠?!他們出事了?!”百裏公子猛一下停下腳步,煞白了臉色。他雖不在劫餘門,卻知道火雷珠是怎麽回事,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放出來的,難道事情有變嗎?
孽亦真也停下身來,卻並不著急,“看來是出了意外,不過阿楚他們應該沒事,四十裏亭那裏一定有孔雀王的人,去不得了。”刑子楚會發火雷珠,意在告訴孽亦真四十裏亭已成危險之地,是要他們藏好身形,再找機會接應他們。可問題是他們要在那裏會合的事明明隻有他們三個人知道,消息是如何走漏的?
“大哥,這怎麽可能——”百裏公子顯然也想到了這件事,才要問什麽,卻見孽亦真慢慢回身看向寧兒,他大吃一驚,“大哥是說-——”難道是寧兒出賣了他們?!這怎麽可能呢,她明明已經背叛了孔雀王,正被紫衣衛追殺,她-——
“是你,對不對?”孽亦真一擺手,百裏公子再急也隻好閉嘴,他則一步一步對著寧兒逼過去,眼中殺機已現,“你暗中通知孔雀王,讓他去四十裏亭設伏,是不是?”這是唯一的解釋,事情隻有他們三個知道,這是不容置疑的,而他和百裏公子絕不可能自己陷自己於絕地,不是寧兒,還會是誰出賣了他們?
“我、我——”寧兒驚恐莫名,連連後退,渾身都哆嗦得不成樣子。孽亦真這個樣子好不可怕,若說他下一刻就會一掌劈了她,她絕不會懷疑,是人都不想死,寧兒也一樣,可這件事情她解釋不清楚的,孽亦真何等精明,何況他一開始就不相信她,“我、我——”
不過眨眼間孽亦真已逼到她麵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頸,狠狠用力,竟要把寧兒的脖子給扭斷一樣!“說!是你出賣我,是不是?!”
所有人都知道步天最恨被背叛,其實孽亦真也一樣,不是他們氣量狹小或者別的什麽,實在是當你全身心地去信任、去依靠一個人,而他(她)卻反過來成為害你最慘的人時,那種絕望和痛苦是沒有什麽可以替代的。一旦發生這樣的事,除了該怨自己遇人不淑、輕信於人之外,還可以做的事就是報複,千倍萬倍地討回來。
寧兒喘不過氣來了,孽亦真出手的不留情她是知道的,可她卻隻是本能地掙紮,一個字都不解釋。慢慢的,她眼前已開始模糊,孽亦真那張因為憤怒而變成鐵青色的臉也越來越遠了。其實就這樣死了也好,免得被他這樣恨著,叫她生不如死。
“大哥,別這樣!”百裏公子終於還是看不下去,過去抓住了孽亦真的手,“是孔雀王要她這樣做,她又有什麽法子?”他倒會以德報怨,這會兒他是忘了對寧兒的恨意了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他之所以會明白寧兒的處境,不就是因為他身上也背負了鳳棲族人的性命嗎?從這一點來說,寧兒會做出這種事來,也無可厚非。
眼看著寧兒臉色由紅轉白,快要昏死過去,孽亦真一把鬆開了手,任由她委頓於地,手撫著咽喉劇烈地喘息嗆咳,他厲聲追問,“是不是你,說!”難道他還希望寧兒說不是嗎?或者說寧兒是不是承認,對他來說有什麽不同嗎,反正他從來沒有正眼瞧過她,要殺就殺好了。
寧兒隻顧難受,一時半會的哪說得出話來,孽亦真根本不聽她說些什麽就對她痛下殺手,她早已心如死灰,不想再多說半個字。
“你說是不說?!你不說,我一掌劈了你!”孽亦真終於被逼出真火,話音沒落就條地揚高了手,掌風淩厲到連百裏公子都覺得心驚。他這一掌要是下去,寧兒有九條命也不夠玩兒的。
百裏公子大急,才要阻攔,寧兒已嘶聲大叫,“對不起!是我,是我出賣了你們,是我飛鴿傳書給皇上,說你們要在四十裏亭會合,都是我做的!反正你也討厭我,你殺了我好了!”說到後來她是泣不成聲,手一鬆伏到地上去,眼淚流滿了她蒼白的臉。沒錯,一切都是她做的,可她真的沒有別的選擇,事已至此,說什麽都沒有用,她跟孽亦真之間算是真正的恩斷義絕了。
百裏公子一呆,大概沒想到寧兒會承認得這麽快,他下意識地去看孽亦真,怕他會真的一掌拍下去。但意外的是,孽亦真臉上反倒沒了怒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平複下去,隻是眼眸更黑更冷了些,“是孔雀王要你這麽做的?你會背叛他,也是你們計劃好的,是不是?”
他本來就一直在奇怪,依寧兒對孔雀王的忠心,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就背叛了他。既然落日孤村人的性命都在孔雀王手中,寧兒為了他們又一直不得不聽命於孔雀王,這次她又怎麽會如此輕率地做出這樣的決定來。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孔雀王這一計實在是太拙劣了!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是、是皇上懷疑到師……懷疑到百裏公子,以為他就是劫餘門主,所以、所以才要我跟他學醫,從而找出些蛛絲馬跡來……”寧兒顫抖著,已是語不成聲,這件事一直以來盤桓在她心頭,有如千斤重,再不說出來,她就給壓死了!“可是、可是聶公子你、你卻在這時候入了宮,我、我……我知道不應該,但我……”
感情的事就是這麽說不準,明知道不該,可她就是控製不住地愛上了孽亦真,這樣一來更是給了步天再要挾她為他做事的把柄。於是他要寧兒假裝背叛他,以逼出百裏公子的身份,他就會成全寧兒跟孽亦真。隻是他們都沒有想到真正的劫餘門主是孽亦真而非百裏公子,可有些事情寧兒還是得做,所以盡管她不想,還是把消息給送了出去。
“孔雀王還真是托大,他憑什麽成全我跟你?我有說過喜歡你嗎,哈哈!”孽亦真怪笑一聲,那樣子真叫寧兒無地自容。是的,他是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喜歡她的話,自從他恢複本來身份,更是視寧兒如大敵,他怎麽可能喜歡寧兒?
“對,你是沒有說過,”寧兒掙紮著,慢慢站起身來,天知道這時候的她有多痛苦、多絕望!“我知道你就是劫餘門主後,我就很清楚我們、我們不可能!可是、可是我還是不想你愛到任何傷害,我不想你們去送死,所以、所以我——”
她話至此處,百裏公子陡然想到什麽,臉色早,“原來你——”難怪從今天早上起來開始,寧兒就一直在找借口拖延時間,即使大哥為此而生氣,她依然找出諸多理由來,原來她是故意的,就是要他們錯過去跟刑子楚會合的時間,以助他們逃過這一劫!這麽說寧兒並沒有完全對不起他們,至少這一次如果她不說,任由他們去四十裏亭的話,還不知道是個什麽局麵。
“那又怎麽樣,我不會感激你,”孽亦真臉容依舊冰冷,說不感激就不感激,甚至抬手指著寧兒的臉,狠狠警告,“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否則-——”後麵的話不用說出口,彼此都明白的-——再見麵時,大家就是敵人,誰對誰都不會手下留情。
百裏公子皺眉看著他們兩個,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看來大哥是不可能再帶上寧兒的,可任由她自己留在這裏的話,紫衣衛早晚會找到她,她還有命嗎?
孽亦真回身,“我們走。”這話當然是對百裏公子說的,但他兩個才走兩步,寧兒突然就邁步跟了上去,他眼中殺機一閃,瞬也不肻地回身,一掌擊在寧兒肩頭,寧兒立刻摔跌出去,落地時已狂噴出一口鮮血,右半邊身子也沒了知覺,“別再跟我,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孽亦真雙眸中又是紫芒大盛,要說他現在會殺了寧兒,也不是不可能。
“大哥不要!”百裏公子不過怔了一怔的功夫,寧兒已經被打飛,他又氣又是急,一個閃身攔在寧兒身前,狠狠跺腳,“她好歹也幫過我們,你別這麽絕情好不好?!”同樣是被騙,同樣是因為寧兒而受害,他可以如此輕易就原諒寧兒,為什麽孽亦真要這樣恨?真叫人搞不懂。
“我隻是、隻是要告訴你,別、別再去四、四十裏亭,那裏危、危——”每說一句話,寧兒就吐出一口血,情形可怖之極,照這樣下去,她大概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原來隻是為這個嗎?她那這一掌挨得還真是冤。孽亦真冷冷看她一眼,好像要說什麽,卻終於一個字都不再說,轉身絕然而去。百裏公子擔憂地看著寧兒,卻一點辦法都想不出,隻好從懷裏掏出藥瓶放在她手邊,疾步跟了上去。
“你走就是了,永遠、永遠都別再回來……”寧兒顫抖著,蒼白著臉笑一下,終於昏死過去。不多時,一隊紫衣衛循跡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