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懲罰

  漠和洌的確都傷得很重,一路逃,一路灑下星星點點的血跡,想追他們很容易。眼看著寧天行他們越追越近,漠大急,心口一痛,一口鮮血已吐在蒙麵巾上。“漠,你怎麽樣?!”洌條地頓住身形,一把扶住他,急得也快吐出血來。


  “沒……事,你,快走!”漠嗓音已嘶啞,因為失血太多,他快要支撐不住了。


  洌狠狠咬牙,用力搖頭,“我不走!要走一起走!”劫餘門下從來沒有拋棄自己兄弟的人,他更不可能拋棄一直以來的搭檔和最好的兄弟!


  漠喘息一聲,“當……然,我是說,分頭……走。”不然,大家抱在一起就隻能是死,走捷徑分別甩掉敵人,然後匯合。他早已想明白一些事,洌這個直腸子應該看不出他的用意。


  “啊對!好,你自己小心!”果然,洌大以為然的中計,左右看了看,強忍傷痛,一貓腰,隱入叢林深處。漠眼睛裏是欣慰的笑意,而後條地自另一麵躥出,直往與洌相反的方向逃去。


  行蹤一旦暴露,寧天行所率的紫衣衛立刻如飛而來,“在那邊!快追!”漠提氣狂奔,速度卻是越來越慢。血流得越多,力氣就會越來越小,怎麽可能是寧天行和紫衣衛的對手。不過,好在他走的盡是山間小徑,不時有草叢矮木可以隱蔽身形,不然早不知道被抓到多少次。再轉過一個小山丘,漠終於一絲力氣都使不出來,便滑坐到地上,劇烈地喘息著,傷口越來越疼,他半步都跑不動了。


  紫衣衛很快就追過來,在四周搜尋著,“去哪了?”


  寧天行冷笑,“仔細找,跑不掉的。”他手提長劍,屏息靜聽,受了傷的人呼吸總是特別粗重的,憑他一身修為,應該很容易聽得出異常。漠豈會不知這一點,盡力抑製著呼吸,但瞞不過寧天行,不過一小會,他已確定了什麽,往沙丘後過來。漠眼神一凝,將殘餘的掌力凝聚於右手劍上,準備做最後一擊。“你是要自己出來,還是要我動手?”寧天行腳下不停,語氣森寒:一定在這裏,錯不了。


  漠咬緊牙,不應聲。


  “那麽,別怪我沒給你機會。”話音才落,寧天行腳下一動,如同索人命的無常,條地就現身在漠麵前,速度之快,絕對超乎漠的想象。漠一驚,手上倒還不慢,拚盡全力一劍刺出。可是沒用的,寧天行上身隻一側,食中兩指一並,彈在他劍身。“嗡”一聲響,漠手上一麻,劍已脫手飛出,跟著胸前已被一掌拍中,摔了出去。胸前如遭錘擊,漠狂噴出一口鮮血,再回過頭時,閃著亮光的劍尖已對準他的眉心--是他自己的劍。


  “你還是束手就擒吧。”寧天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劍尖再往前遞了一分,漠甚至可以感覺得到,眉心肌膚因為不堪這樣的銳利而隱隱痛了起來。他劇烈地喘息著,放棄了反抗,能活下去的時候就不要自尋死路,對劫餘門中人來說,這不是什麽丟臉的事。


  一步,一步,再一步就好了。洌蒼白著臉,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前方那一處並不起眼的宅院,咬緊了牙。血從他捂住肩膀的手指縫中不住流出,在他身後染了一路的紅。這一次任務失敗,他其實沒有臉麵回來,何況漠已落入了敵手,生死難料。那個時候,他怎麽想得到,漠已決定犧牲自己讓他逃生,所以現在他連死的心都行。終於挨近了,他急促地喘息一聲,伸長手臂去夠門上的銅環。


  “啪……啪.……”微弱的聲音響起,少頃,虛無縹緲的聲音傳來,“天地不仁!”洌提力答道,“唯、唯我獨、獨尊!”跟著吱呀一聲,大門開了一條縫。洌深吸一口氣,晃身而入,大門重新關閉,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這一處宅院裏裏外外都透著詭異的氣氛,好不陰森。


  “抬起頭來。”人跟聲音一樣的嬌柔,連眼神也是嫵媚而多情的。隱於簾後的人是劫餘門副門主刑子楚,因為隔著一道紗帳,因而看不清她的樣貌,不過瞧她身形纖細,軟若無骨,絕對是女子無疑。


  洌跪在地上的身子一震,還是抬起了頭,“屬下……該死。”如此溫柔的語聲入耳,在他聽來猶勝過世上最可怕的魔咒。任務失敗了,他知道自己要承受的懲罰是什麽。


  刑子楚緩緩起身,挑簾而出,“你該死?因為任務失敗了嗎?”屋子裏光線原本很暗,可她這一現身,那渾身上下的光華頓時令這屋子一下亮了起來!呃……要怎麽說呢?西施美不美?她比她卻還要美,舉手投足間風儀無限,縱使是西施再世,在她麵前也要自慚形穢了吧?

  洌大急,嘴一張才想要解釋,就見刑子楚神情陡然冰冷,右手食指快若閃電般一彈,一點星光“哧”一聲直沒入洌咽喉之中。“哦……”洌本能地以手撫住,咽喉處火燒火燎地疼了起來。


  刑子楚收手,嬌笑著,眼神卻冰冷得可怕,一步一步走下來,俯身扼住了他的咽喉,“失敗了就是失敗了,沒有理由。”洌微張著口,劇烈地喘息,已什麽都說不出來。“知不知道你最大的錯是什麽?”刑子楚逼近他,鼻尖快要夠到他的鼻尖,洌已快要窒息,艱難地搖頭:還有最大的錯嗎?他所犯的錯隻這一樣而已。“不知道嗎,嗬嗬——”刑子楚輕笑,很惋惜的樣子,“你不應該不知道的,劫餘門下沒有會拋棄兄弟的人。”而他卻拋下漠自己回來,這錯遠勝於任務失敗之錯,根本不可饒恕!


  我沒有!洌慘然變了臉色,張大了口,卻一聲都發不出。他當然說不出來,剛剛刑子楚打入他喉中的毒,就叫“有口難言。


  “還不肯認錯,是嗎?”刑子楚搖頭,歎息一聲,鬆手起身。洌連連無聲嗆咳,肩背劇烈起伏,早已血染單衣。怎麽說副門主才會明白,他沒有要拋下漠,是漠騙了他。“我先不罰你,你自己回去想想清楚。”洌喘過一陣,強撐著起身,一步一步踉蹌而去。刑子楚看著他倔強而痛苦的背影,突然閉上了眼睛。


  但對洌來說,惡夢才隻是開始。回到自己房間,洌先是休息了一會,才忍住痛苦將身上的衣衫脫了下來。這具身體早已千瘡百孔,現下更是被鮮血染紅,連他自己都不想再多看一眼,厭惡地轉過臉去。


  好半天他才回過頭,慢慢用幹淨的紗布蘸著清水把傷口清洗幹淨,這鑽心的痛簡直無法忍受,但他卻叫都叫不出。等到將所有能夠到的傷口都敷好藥包紮好,他已是筋疲力竭,癱倒在床上。後背的傷姑且由它吧,不然還能怎麽樣,未得副門主許可,誰敢為他治傷。問題是漠還在敵人手裏,他必須去救他,可前提是他要先恢複體力,何況門主的懲罰還在等著他。他咬著牙慢慢躺下去,先休息一下再說。問題是,別人讓他休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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