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戲弄

  昨天風梧夜到東海王府來時,出塵剛好不在,今日一早起來,他才一打開門就跟風梧夜站了個麵對麵,“你——”出塵大吃一驚,眼睛瞪得溜圓:天呀,王爺什麽時候又尋得這般美人兒?真是絕了。


  風梧夜彎著眼睛笑,自動自發湊上去,一臉“討好”樣,“我叫風梧夜,你叫什麽名字?”要留在人家地盤,就得跟每個人拉拉近乎。這是瀟漠昨晚教他的,也不知道頂不頂用。說起來瀟漠真是莫名其妙,明明不想他留下,還教他這教他那,算什麽意思。


  “我、我、我叫……出、出塵。”出塵舌頭打結了——因為太震驚。誰叫風梧夜臉容太晶瑩,笑容太純淨,就跟仙人下凡一樣。日後不敢說,至少在從前的日子,這樣的人是出塵僅見。


  “出塵是吧,嗯,知道了。”風梧夜點頭,相當明白的樣子。這名字比蒼雲要好得多了,至少感覺沒那麽遠。


  出塵遲疑著,想問得更明白點,又覺得不好說出口,“風、風公子,你、你是-——”這少年不會是被王爺給騙來的吧?不然怎麽還笑得這般開心,不怕到時候連哭都哭不出來?

  “我去找蒼雲,有話待會兒說。”風梧夜心情大好,蹦跳著到前麵去。


  出塵瞠目:蒼、蒼雲?好大的膽子,敢叫王爺名諱,而且還叫得如此順口,好像八百年前就跟王爺熟識了似的。他正張口結舌、不知所措,還好嫵媚梳妝過後打開了門,看見他這個樣子直發笑,“嫵媚你笑什麽?那個人是誰?”話是向她說,出塵的眼睛卻瞧著風梧夜消失的方向,這少年給他的感覺太奇怪了,他到現在還回不過來神。


  “你說風公子?他救過我跟王爺的命。”嫵媚把那麽的事簡單說一下,而後歎氣,“你說他是真的笨,還是世故?”枉她閱人無數,居然看不透風梧夜,想想還真挫敗。


  “他嗎,看不出來,不過倒真是個絕色。”出塵顯然想到了什麽,捏著下巴笑,是很“奸”的那種。


  “少來!”嫵媚假做惡心狀,拍他一下,“他可不是。”出塵是把風梧夜當成下一個由他調教的美人了吧?想得倒美。“都說了嘛,他是王爺的救命恩人,王爺這就送他離開了。”嫵媚沒好氣的,看見絕色少年就想調教,死出塵,還上癮了你。


  “可惜了!不過,於他而言是件好事。”出塵笑笑,身心條地鬆下來。剛剛雖隻匆匆一瞥,他已將風梧夜那張臉記了個分明,能躲開孔雀王,那是風梧夜的大幸。


  風梧夜這會兒去,沒可能見到人的,東海王一大早便接到孔雀王詔令,要他伴君狩獵。當然,狩獵隻是借口,孔雀王真正想見的是東海王。許久沒見到他,步天又想得緊了。聶宜真又碰不得,新的美人也還不曾尋到,不找東海王找誰。


  空曠的綠桐圍場上,除了一隊侍衛守在遠處,就隻孔雀王跟東海王兩人而已。酷熱的七月過去,八月的天氣涼爽了許多,尤其站在這樣的高處,清風徐來,清香陣陣,感覺很舒服。


  唰!一枝羽箭以流星一樣的速度直入半空,跟著一聲哀鳴,一直養在籠中的那隻金絲雀摔落於地,都不曾掙紮就沒了氣。孔雀王還真是會玩,說是狩獵,難道就隻獵這隻鳥兒嗎?這算什麽本事。“在籠中吃喝無缺,還要想著逃離做什麽。”步天清清冷冷地笑,輕輕撥弄著弓弦,笨蛋都聽得出來他話裏有話,何況是一向聰慧無雙的東海王。


  如東海王所說,自從兩年前被買回來,他就一直被禁錮。因為不堪羞辱,他不是沒有想過逃離,可結果是他一直留了下來。一來因為恩,二來因為逃不掉。“籠中雖好,卻不得自由。”東海王仍舊不變的一襲白衣束腰,臉白如玉,眼神淡然。步天的問話他大多數時候以沉默回應,偶爾答的一兩句也總是錯,這次就又錯了。


  步天回眸,唇邊笑意依舊,眼神卻瞬間冷酷,“你還是想離開朕?”兩年了,有很多事情在變,唯獨這件事沒變,東海王想要離開他的心一直在。聽到這樣的問話,東海王閉緊了唇-——有時候,沉默就是承認。


  “嗬嗬,東海王啊東海王,朕對你什麽法子都用過了,你就不能屈服一下嗎,就算是假的也好。”這麽久以來步天對東海王寬容相待,卻怎麽都化不開他心上的寒冰,他這是在嘲笑堂堂孔雀王的無能嗎?步天低首,將弓弦拉得錚然做響。


  東海王眼神絕決,而且冷酷,“是臣福薄,不願騙皇上。”若此身為女兒,定當伴君生生世世,但這一世真的不行,這話什麽時候他都是這樣說。


  步天深吸一口氣,抬眸看他,揚高了眉,“好,朕給你個機會。”


  “哦?”東海王喉口一窒,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直以來步天都將他死死禁錮,他根本不曾妄想有機會可以離開。盡管步天給的機會,對他來說成功的希望幾乎為零。不過,總要試一試。


  步天手向後一探,不必拿眼睛看,已精準地抽出一枝箭來,搭到弓上去,“你能躲開朕的箭,朕就讓你走。”雪亮的箭尖對準了三丈開外的東海王。


  “當真嗎?”東海王身子莫名地震了震,瞳孔已收縮。天下人誰不知步天箭法怪異,不但快若流星,且讓人難辯方向。待到你能夠辯得準方向,再想要躲避就太遲了。


  “君無戲言。”步天笑笑,話音剛落,手指已鬆開,箭瞬間發出,速度快到叫人眼花繚亂,孔雀王的箭法果然是名不虛傳。


  東海王眼神一凝,那閃亮的箭尖在他眼中無限大了起來。待到箭離身前一尺時,他振臂而起,如飛後退,身法竟比箭還快!這一箭是奔他咽喉而來,不會錯的。孔雀王畢竟是個狠角,一上手就是致人命的招數。


  “功力又進一分,原來你一直不曾放棄離開。”步天低語,眼中笑意越來越深,然後再次抬手。


  終於,東海王拉開了與箭的距離,一個旋身出去,箭正中身後牆壁。躲過了!但他還來不及高興,腳才落地就覺厲風撲麵,再想要躲避已經不可能,“哧”一聲輕響,他身子一顫,驀地抿緊了唇,右肩上被一箭射中,跟著就尖銳地痛了起來。“皇上不是說君無戲言。”血慢慢滲出,東海王眼神卻越發冷靜,還有隱隱的怒,這次又上了孔雀王的當。


  “沒錯,不過,朕並沒有說隻發一箭。”步天一步一步逼近,這話說的相當理直氣壯。這話倒是對,他是沒說過。東海王咬牙,反手握住箭身使力拔了出來,創口登時血如泉湧。“怎麽,不服嗎?”步天看一眼那流血的傷口,眼神嘲諷。


  “我本不該信你。”東海王冷笑,眼前開始變得模糊。他體質奇特,若是失血就會全身乏力,生不如死。若像這樣,用不了多少時候就會沒命了吧,那樣反倒正好。


  步天臉上不見絲毫愧色,反而很得意,“上次你也這麽說。”結果還不是一樣,他戲弄東海王又不是第一次。


  “卑鄙……”東海王身子一晃,搖搖欲墜。


  “你敢罵朕?”步天臉色一變,翻腕扣住了他流血的肩膀,血便從他指縫汩汩而出。


  “……你本來……”東海王身子一震,眼睛一閉,已軟倒下去。


  “想死嗎?沒那麽容易!”步天冷笑,一把抱起他,奔到那邊的殿裏去。直到他為東海王包紮好傷口,又洗淨雙手,東海王才醒過來。可他眼前一陣一陣模糊,渾身上下更是一絲力氣都使不出。“醒了?”步天坐過去,突然伸手。


  東海王想躲,卻隻微側了側首,“以後,能不能……別騙我。”被騙的滋味兒很不好受,步天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想離開,既然步天根本不想放他自由,又何必給他希望。


  步天立刻點頭,“好。”他沒想別的,隻是將東海王臉上的亂發拂下去而已。因為他承認這一次他太過分了。不想東海王離開是真,但不該一次又一次傷害他,這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東海王眼裏有了欣慰之色,掙紮著起身,“我……想回去。”回東海王府,那裏是他名義上的家,也是他覺得最踏實的地方。


  “你流了很多血,再休息一會。”步天起身,轉過頭時目中已有不忍之色,這於他而言是少有的表情,因為東海王這虛弱的樣子讓他想到了很多事,比如竹露緣被一箭射中那一刻……


  東海王氣息雖弱,神情卻堅決,“我回去休息……也一樣。”想想也難怪他會這樣,躺在孔雀王的地方,他怎麽可能休息得好。


  步天火了,怒吼一聲,“我不會動你!”真拿他當趁人之危的小人了嗎?反正東海王即使不受傷也不是他對手,憑他的身手用得著使小人伎倆嗎?


  東海王咬牙,“那,皇上能不能……別管我。”他還真是夠倔,也不怕惹得步天大怒,把他給怎麽樣了。


  步天眼神一寒,條地揚起掌來,“你——”他最氣的就是東海王這個樣子,拒他於千裏之外。如果東海王能夠稍稍對他順從一些,有很多事他並不想逼他,包括讓人陪他巫山雲雨。為君者大多都有征服的欲望,於各方麵都是,步天也不例外。


  東海王以肘支著身子,喘息著等待,等這一掌落下來。


  步天狠狠咬牙,甩下手來。“來人!送東海王回府!”這一掌到底還是拍不下去,看起來他並沒有世人傳言的那樣狠嘛。


  “謝皇上。”東海王麵無表情,起身整理儀容,慢慢出去。


  彭。一聲巨響過後,房內狼籍一片-——好濃烈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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