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回去前,韓惠竹想了想,給鍾國棟去了一個電話。
鍾國棟接到他媽的電話時是很高興的,近來他發奮圖強,學業成績有了很大的進步,期間他還參加了一個大學生建築專業的比賽,拿到了二等獎,一等獎是他大三的師兄。他師兄比他多學了兩年,功課也很出色,拿一等將名至實歸。但他能拿到二等獎,也證明了他自己著實不差。
他剛想著這兩天給家裡打個電話,把這個好消息和他們分享一下,也讓他們高興高興,沒想到就接到他媽的電話了。
電話一接通,他媽沒像以前一樣,耐心地聆聽他的話,而是先聲奪人地道,「兒子,媽被人陷害,犯了大錯,你爸要和我離婚——」
聞言,鍾果凍一驚,「媽,你犯了什麼錯啊?」
韓惠竹沉默了半晌,終於緩緩道出其中隱情,敘述中自然是盡量美化自己,將自己摘出去。
鍾國棟聽完,整個人都炸了,竟然是這麼大的問題?
「兒子,你要相信媽,媽是無辜的。發生這樣的事,實非我所願。」
「媽,你知道是誰設計陷害你的嗎?」這件事只能從這裡找突破口。
韓惠竹沉默了半晌才輕聲道,「你知道的,媽素來不輕易與人結怨」
聽到這話,鍾國棟在那邊點頭。
「如果說誰與我仇恨大得恨不得置我於死地——」說到這裡,韓惠竹欲言又止。
鍾國棟瞬間就炸了,「是她!對不對?!」
韓惠竹沉默。
鍾國棟氣呼呼地道,「我就知道,她就是見不得我們好過,非要攪得我們家不得安寧她才覺得高興!」
「兒子,你能回來一趟嗎?幫媽勸勸你爸,媽不想離婚,真的。」韓惠竹的聲音里透著彷徨和脆弱。
「回去,我一定得回去,我不能讓她欺負你!我這就去請假,然後趕回去!媽,你撐著點。」
此刻的脆弱和無助是真的,想她都三十六了,嫁過人生過孩子,再找又能找個什麼樣的?即使她將來在商海有所成就,肯定找不到比鍾樹鴻更好的了。而且她不想讓位,一想到市長夫人的位置將來會被某個不要臉的女人坐上去,她就覺得連呼吸都難受。
韓惠竹剛掛了電話,就隱約聽到了外面傳來了吵鬧聲。
她叫來女助理,「外面怎麼回事?」
「韓總,外面你婆婆帶著一群村民想衝進來,您看要不要避一避?這些村民不講理得很。」女助理小心翼翼地提議。
韓惠竹臉一沉,還沒說話,就傳來她婆婆呼天搶地的聲音,「韓惠竹,我知道你在裡面,你給我出來!我要問問你媽,怎麼教出來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兒的?!」
韓惠竹神情一冷,抓起一旁的外套就朝她的車走去,「你們先將人攔一攔。」
女助理看她發動汽車離開了,才鬆了口氣。
可她這口氣松得太早了,鍾老太領著一群村民衝破了防線,沖了進來。
「韓惠竹她人呢?」
「韓總她開車離開了。」
好不容易衝破了防線,卻沒看到韓惠竹的人,只看到她的車屁股,鍾老太太臉色很難看。
「媽,這下我們該咋辦?」鍾樹鵬問。
鍾老太忍不住跺腳,「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走,去找老大!」
鍾樹鴻在治化市的房子,打入夜後就亮起了燈,這和往常很不一樣。
在市委家屬院的房子自打他調職后就搬出來了,然後所有的傢具都搬到了這處房子來。
在這裡,因為韓惠竹當初不經意間的炫耀的原因,知道他們在這裡購置了房產的人還不少。
今天第三報社那篇報道將他們夫妻倆推到了風頭浪尖上,他知道此刻密切關注他們的人定然不少,但鍾樹鴻顧不得了。
他看到報紙后,立即推掉了今天所有的行程,從銅湖市驅車直接回到治化市,先去治化高中將一對兒女給接了,然後再回家。
他給韓惠竹打了電話之後,就一直呆在客廳里等她回來,順便思索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以及他們這個家該何去何從。
他們的婚姻從去年周惠蘭回來后就出現問題了。周惠蘭被拐一事,對他們夫妻倆的關係影響太大了。
他心知肚明妻子不無辜,她也知道他知道她不無辜,就是誰都沒有挑破來說。
這個問題就像一塊腐爛的肉,他以為他忽視著,不去觸碰,就能和之前一樣,保持不變。
然而事到如今,他總算意識到,其實他當時就應該開誠布公和妻子說開的。他應該告訴她,事已至此,過往既往不咎,以此來安她的心。然後齊心協力,共同應對接下來的變化,或許他們真的不會走到這一步。
而非什麼都不說,任由她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胡亂猜測。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離婚肯定是要離的,這事沒有轉圜的餘地。這個基調定下,接著就是孩子的撫養權問題和財產分配方面的問題了。
如果她願意放棄兩個孩子的撫養權,他願意在財產分配方面做出適當的讓步。
他剛理清這些,他媽和他弟弟就來了。
他媽一進門,眼睛就四處巡視,「那個死女人還沒回來?她比我們還早回來,怎麼可能還沒到?她一定心虛了!不敢回來!」
「媽,思語和國梁都在家,你別這樣說話。」不管韓惠竹如何,孩子聽到這樣的話,對他們都是一種傷害。
聞言,鍾老太跳了起來,調轉槍頭就沖大兒子開火,「好你個沒良心的,你也不想想我這奔波勞碌是為了誰?我是為了你出頭啊,你頭上都一片草原了,你還為那個女人說話?她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媽,不是這樣的……」
屋外,對面馬路,在夜色的掩護下,一輛小車靜靜地停在那裡。
其實韓惠竹早已回到,但她始終不敢打開車門走向家門。
她從老家驅車離開后,並沒有第一時間就往家裡趕,而是用了拖字訣,想著能拖一時是一時。雖然她知道她這麼做,只會讓鍾樹鴻的火氣越積越大,但她不想考慮那麼多了。
韓惠竹沒有開車燈,也沒有開窗,她點燃了一支煙,想起來才吸一口,更多的是任由煙霧瀰漫整個車廂。
這是第三根煙了,關於如何處理這問題,她仍舊毫無頭緒。
她了解鍾樹鴻,本來自打周惠蘭回來后,發生了一系列事情,他對她的感情不如從前了,並且容忍度也日漸下降。
韓惠竹很清楚,以現在的社會風氣,男人很難接受妻子被別的男人睡了的醜聞。況且這事還鬧得那麼大,這已對不僅僅是她在這事里是主動犯錯還是被動被人算計的區別那麼簡單了,這事關男人的臉面和尊嚴。即使在後世,能接受的也是很鮮見的,但凡有點本事的都沒辦法讓它就此過去。
突然間,韓惠竹若有所感,透露擋風玻璃往家的方向看去,只見她和鍾樹鴻的房間的窗戶那裡站了個人。她看過去時,他的視線正緊緊地鎖定了她車的位置,兩人遙相對望。
被發現了!於是她下了車。
她拿出鑰匙,剛想插進門孔,門一下子就被她婆婆拉開了。
「韓惠竹,你個恬不知恥的,總算回來了!」
韓惠竹發現說話間,她婆婆還伸手拉扯她。她一甩,然後還瞪了她一眼,就從她旁邊進了屋。
被甩還被瞪,鍾老太一下子懵了,等回過神來,當下就鬧開了,「韓惠竹,你這個!做出這麼丟臉的醜事來還有臉推我?」
韓惠竹頓時停住了腳步,看向鍾老太,「說誰?」
「說你!」鍾老太下意識地回了這麼一句。
「哦,你自己都承認了你是個啊。」韓惠竹表情似笑非笑的,她忍這老虔婆很久了。
等鍾老太回過神來,整個人都炸鍋了,「老大,你看到沒,你娶的是個什麼婆娘,拿手推我不說還罵我!我怎麼那麼命苦啊我!離婚,必須離婚!」
「你要不和這離婚,媽就不活了!」反正她在楊柳村臉都丟光了,也沒臉見人了。
看著針鋒相對的兩人,鍾樹鴻頭疼,「媽,你先進屋,我和她談。」他深知她媽在這,事情根本沒辦法解決。
鍾老太眼一瞪,正要不依,旁邊的鐘樹鵬連忙拉著她進了屋。
進了屋,鍾老太不滿地道,「老二,你拉我幹啥?」
「媽,你沒注意到大哥的臉色嗎?你再鬧哥就要生氣了。」
「他生什麼氣,我是想幫他的呀,他對上韓惠竹,萬一吃虧了怎麼辦?」
「放心吧,我大哥吃不了虧的。」
客廳里,鍾樹鴻對韓惠竹道,「你來,咱們坐下來談吧。」隻字不提她躲了一整天的事。
鍾樹鴻平靜的樣子,無端地讓她感覺到害怕,韓惠竹小心翼翼地問,「我今天很累了,不想談,明天或者後天再談可不可以?」
「坐下吧,用不了多久時間的。」
這是不同意她的提議的意思。
「鴻哥,你相信我,那事我是被人設計陷害的。」
鍾樹鴻移開了眼,這事再談主動背叛和被動背叛,已經沒有意義了。都改變不了他綠雲罩頂的事實。他若不離婚,這個污點就會伴隨著他一生,在他的政治生涯里永遠也抹不去這一點。
鍾樹鴻看著韓惠竹,很冷靜地說道,「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們離婚吧。」
「離婚?不,我不離!」
鍾樹鴻露出一抹苦笑,「你覺得發生了這樣的醜聞,我們的婚姻還能繼續下去?」
「為什麼不能?大不了你在外面找女人,我不反對就是了。」韓惠竹几乎脫口而出。
鍾樹鴻看著她,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不要任性了,發生這樣的事之後,我們更多的應該考慮孩子,而不是我們。」
「即使為了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對他們來說總比一個破碎的家庭要好吧?」韓惠竹倔強地道。
鍾樹鴻搖頭,「你這樣就太自私了,你犯的錯,讓全家人為你買單?你忘了思語今年高考,這會離高考就只有不到十天了。你的醜聞爆發,有沒有考慮過對她的影響?」
聞言,韓惠竹臉色一白,她現在完全感受到了黃緒寧的險惡用心。難怪,他早就拿到她的把柄了,卻一直隱而不發。直到這個當口才放出來,這個當口,女兒即將高考,她的工廠即將竣工,然後開始生產。
現在面對著她的醜聞,工廠原定於一周后開始投入生產一事指定要黃,什麼時候能投入生產未知,反正近期內是不可能的。
還有女兒思語,一定會受到影響的。這樣的情況下,高考怎麼能發揮出自己的正常水平?怎麼考個好大學?她在客廳已對隱約聽到她在房間里的哭泣聲,她的心好痛。
此時此刻,韓惠竹真的恨毒了黃緒寧。
如果黃緒寧在此,一定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受她所啟發。她不是牢牢拿捏著周惠蘭的兒子嗎?她搞人家兒子,那就要有自家孩子被人搞的心理準備。搞人者,人恆搞之,多行不義必自斃罷了。
「國梁高二,這事對他的影響要小一些。還有媽,別怪她剛才那樣對你,你讓她在老家都抬不起頭了。她這一輩子要強,你這事,註定了要讓她被村子里的長舌女戳了一輩子脊梁骨,她焉能不恨?」
「還有我,又有什麼錯?自你這事之後,要忍受上司、同事、下屬的異樣眼光?你當真如此恨我嗎?我自認自打咱們結婚後,該盡的義務和責任,我從來沒有逃避過。走到如今這一步,我們雙方都有責任,可以說,我更無辜一些,你覺得呢?」
總之,千方萬語彙成了一句話,那就是,你有什麼資格不答應離婚?
不得不說,鍾樹鴻是真的挺會談判的,這場談話,他全程都很理智,沒有說出任何發泄情緒的話,偶爾用到感情,也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但凡韓惠竹對孩子對他這丈夫還有感情,但凡她還有點愧疚之心,都會答應離婚的。
韓惠竹垂下眼瞼,輕聲道,「給我點時間考慮好嗎?」
「你需要多久時間考慮?」
「三天,三天我必給你答覆!」
鍾樹鴻深深地看向她,「好,那就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