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從周徽嵐讓她父親將消息泄露出去開始,周徽嵐覺得事有可為,動身來到了縣裡與周郢匯合。
張強留給副手的解散令上還寫著公司的現金都被韓惠竹提走了,來了一招禍水東引,卻也道出了事實。
這邊的情況很快就被周徽嵐和周郢知道了。
知曉韓惠竹的騷操作,周徽嵐都驚呆了,她這是想幹啥啊?周徽嵐不信她不知道這次是嚴打。
雖然弄不懂韓惠竹的想法,但並不妨礙他們抓住這次機會,擴大影響。
周郢和周徽嵐商議過後,決定通知與海威合作的工程甲方,以及海威的材料供應商們,給韓家來一場大戲。
韓惠竹那邊,為了處理她二哥的事,她特意向單位請了假。鍾家那邊,她丈夫近日出差鄰省,兒女她託了鄰居大娘幫照顧兩天。
她打算用這兩天的時間,消除所有不好的影響。
以她二哥目前的處境來看,海威如若處理不當,就是一個不定時的炸彈。
她將海威的現金提走,就是防著張強。因為當時她要是讓張強配合她將整個公司清算結束掉的話,為了利益,張強肯定會百般阻撓的,或者陽奉陰違,甚至有可能會捲款而逃。所以她不得不防著這一點。
以她對張強的了解,他肯定不會把錢全部都讓她拿走的,所以公司一定還有一些錢來應急的。
後面交待讓他給工人發工資,其實就是想榨乾海威所有帳面上能動用的資金,哪知道張強沒上當,那些應急資金估計都落到他腰包里去了。
現在她收到消息,海威的工人已經聚集到公司里了,只為一個目的——討薪。
她此刻必須立即前去安撫,拿什麼安撫?目前的情況只能拿錢安撫,否則即使他們說破嘴,工人們也不會相信的。
這是一次信任危機,她二哥被抓,工人們對海威的信任岌岌可危。
韓惠竹沒想到她為了救她二哥殫精竭慮夜不能寐,娘家的人竟給她拖起了後腿,先是二嫂捲走了他們那個小家的存款回了娘家,接著她交給她爸那筆從海威拿回來的錢,被她媽知道后竟然死死扣住了。
「媽,你別拖後腿行不行?」
這筆錢是用來處理海威的後續問題的,不能動。比如拖欠工人的工資,以前未完成的工程,甲方肯定要來向他們討說法的。
完工後的工程才有利潤可言,爛尾工程何談利潤?
其實最好的辦法是將後續的工程做完,圓滿交付。這樣的話,以目前的情況暫時只有兩個辦法,或者海威自己接著完成工程,或者將工程外包給別的承建公司,比如周郢他們。具體怎麼做,她還需要再考慮考慮。
無論如何,都有個前提,那就是不能拖欠民工工資。
現在他們一定要表現出強大的資金實力,最好能鎮住他們,否則,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最終形成坍塌。
這筆錢不足以應付這些,即使變賣了院子里那兩輛車,還是不夠。她媽還想扣著這筆錢,那就更雪上加霜了。
徐秋蘭還在猶豫。
「你扣著這筆錢,是不是想害死二哥?」
韓惠竹能隱約感知她媽的想法,無非就是看她二哥出事,想多留些錢傍身,為養老做打算。母親如此,讓她心寒。
「你個婆娘,給我把錢拿出來,聽到沒有!」韓永福也氣,女兒將錢交給他的時候,他也沒多想,就順手交由她保管,沒想到這送出去容易,要回來就難了。
徐秋蘭臉色訕訕,「阿竹,你二哥真的還能救出來嗎?」
「能救!」韓惠竹斬釘截鐵地道。她知道,但凡有一點猶豫,她母親就更不願意拿錢了。這樣的話還不知道要耽擱多久。
「那——那——」
韓惠竹沒理會徐秋蘭的糾結,直接將手伸到她面前,目光定定地看著她。
對上女兒的不容置疑的目光,徐秋蘭慫了,去把錢拿了出來。兒子已經那樣了,再惹女兒生氣,她不敢。
韓惠竹看了一眼,便知錢少了,但她懶得和她媽計較。
「這裡,就是這裡了!」
「開門,快開門!」
「韓大叔韓大娘你們在嗎?我是大龍啊,求求你們把我們的工錢給結了吧,那都是我們的血汗錢啊。」
「還有我們紅星磚廠,請把尾款結給我們,韓兄弟,燒磚不容易,這些也都是血汗錢啊。」
擠在門口的第一波人是工地的工人。還有原料供應商也聞風而動,前來追債,他們就怕來晚了,討不到錢。最後就是海威的項目業主,亦是海威合作關係中的甲方代表都來了。
聞言,韓惠竹臉色一變,想不到他們來得這樣迅速。
等她出來一看,看到門口圍了一大群人,黑壓壓的一片,遠處,還能看到有人架著相機在拍照。
原來是市裡的報社聞風而動,火速來到儀水縣進行採訪。
一定不能見報,不不,她攔不住了,但不能讓他們亂寫!這麼一想,她迅速地對她大哥耳語幾句,交待完之後,她就扶著她爸上前。
她伸手壓了壓,示意外面的人安靜,「各位,你們別急,我們海威那麼大的單位,不會欠錢不給的。」
心焦的民工吼道,「那你們倒是給錢啊!」
韓惠竹道,「現在,你們先回海威的辦事處,我們隨後就到,為你們結款!」
大家聽了將信將疑,韓惠竹又說了幾句安撫的話,給出了保證。但他們仍不願意走,無奈之下,韓惠竹只得提著錢,和她爸一起走在前面,被簇擁著去了海威的辦事處。
到了辦事處,韓惠竹說了幾句情真意切的話,試圖讓在場的人重新燃起對海威的信任。
但在場的人只是默默地看著她,並不說話。
最終她只能嘆息著,開始結款。第一批結款的對象是工人。對此供應聲和甲方代表們都沒意見。
海威手底下近兩百號員工,月平均工資在四五十。關鍵是,她二哥為了帳面資金好看,壓了工人的工資。這些工人少則壓了一個月,多則壓了四五個月了。可想而知,發工資的壓力多大。
她這次一共發下去四萬八千九百六十四塊七毛。
這還只是小頭。
解決完了工人這邊,剩下的兩波人,誰也不想讓誰。都知道海威資金吃緊,給供應商結了款,那肯定就沒辦法解決另一處的問題的。
面對這兩波人,韓惠竹實話實說,海威此時拿不出那麼多錢來。
韓惠竹給了對方兩個選擇。
因為他們所有的合作關係和合作行為尚在合約期內,海威並無任何違約行為,沒有逾期不結款,也沒有逾期不交付。
第一個選擇就是,他們可以申請凍結海威以及她二哥韓海名下的資產做為保障,到時如果他們沒辦法力挽狂瀾,那就進入破產清算,他們能分到多少就看法院怎麼判。第二個選擇或者給她一個月的時間,讓她努力籌集資金,然後再統一給大家結款。
市政府那邊也派了代表前來,其他工程的甲方代表都看向市政府這邊。
政府代表這邊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直接要求海威這邊原路退回先前他們預支的工程款項,然後雙方合同作廢。
政府代表這邊拳頭大,韓惠竹認,直接退款。
拿到了錢,政府代表就起身離開了。
其他人躍躍欲試,但韓惠竹也不是吃素的。
對於簽定了合約尚未動工的工程,退是可以,但算他們違約,要收預收款百分之十的違約金。如果他們同意她就退。
至於已經動工在建設的工程,因為還沒有到交付期限,退款是不可能的,她答應一個月後會給出相應的雙方都能接受的解決辦法。
有人寧可賠違約金也要退款,有些人看到了海威表現出來的強有力的實力,決定再等等。反正他們知道韓惠竹是在婦聯上班,她丈夫在市政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才處理完海威的事,她和父親回到家,就迎來母親的哭訴,在他們處理海威的這段時間,她二嫂帶著林家人將先前她二哥買的新車開走了。
「她還說什麼陪著你二哥奮鬥了那麼多年,只要這輛新車已經是便宜我們韓家了,其他的,她就不要了。阿竹,現在怎麼辦啊?」
家裡沒有能用的人,這是韓海出事後韓國惠竹最深的感觸。
面對母親的哭訴,韓惠竹感覺到疲憊,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樣力不從心的感覺了。她重生之後,二十年來,從來都是順風順水的,她以為這一輩子都會這樣順當下去,甚至越走越高。沒想到啊,一著不慎,迎來的卻是分崩離析的局面。
「你二嫂還說既然共不了富貴,那就別怪她在患難的時候抽身離開。你們聽聽,她說的是什麼話!我們家對她還不夠好嗎?好東西吃著好衣掌穿著好車開著,風光體面……」
徐秋蘭說這些話時怎麼不想想她兒子被抓之前夫妻倆為著那輛淘汰下來的二手車還鬧了一場,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韓惠竹道,「車子我們必須拿回來!」
她二哥那輛新車是桑塔納,落地價二十萬。
現在資金缺口那麼大,韓惠竹是不可能讓她二嫂白白拿走新車的。
她二哥的第一輛車是拉達,並不如何值錢,新車五萬,二手車就更少了。想到之前她二嫂竟然為了這輛車和家裡鬧,韓惠竹心裡覺得悲哀。
韓家人也覺得那輛新車應該要回來。
於是這日,韓家這邊糾結了一些親戚,氣勢洶洶地到了韓二嫂娘家林家。
韓家和林家的交涉並不順利。
韓家給了韓二嫂林巧貞兩個選擇,要麼就把車退回來,她之前拿走存摺上的錢他們韓家就不計較了,她不想和韓海過的話可以離婚。
要麼就回去,等把海威的所有賬都清了,還剩下的錢,就都給她,算是她陪著同甘共苦的補償。同樣,她想離婚,他們韓家也同意。
韓二嫂不上當,直接反威脅韓惠竹,如果他們韓家敢硬將車子搶走,她就去做證,證實當年周惠蘭被賣至邊遠山村一事乃韓海所為。
她這一威脅,直接讓徐秋蘭跳腳,直罵她毒婦。
韓二嫂覺得跟著韓海二十多年,只拿這些都覺得便宜韓家了,韓家還想威脅她?二選一?她一個都不選!這兩個選擇都是讓她把到手的東西給出去,她沒那麼傻。
韓海那樣,即使能出來也得脫層皮。
說實話,這些年和韓海的感情也就一般。所以他這次能不能脫身,過了最初的驚和憂,想明白后,韓二嫂並沒有心急如焚的感覺了。
她媽說得對,她今年四十多了,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至於兩個孩子,她想爭取一個。兒子她是不想了,韓家肯定不會給的,如果女兒願意跟她,那再好不過。如果不願意,大不了她再嫁再生一個!
韓惠竹這才意識到她二嫂對她二哥已經不在意了,並且已經和韓家離了心。
最後韓惠竹這邊只能拿不答應離婚為把柄,威脅她吐出一部分錢財,否則他們韓家這邊不答應離婚,那麼最終海威那邊產生的債務基於夫妻平攤的原則,會有一半落在她頭上。
徐秋蘭在一旁叫囂著就這麼干,他們就拖著,看誰拖得過誰。
韓二嫂林巧貞冷笑,「拖吧,你們儘管拖著,大不了我就等韓海的罪名判決下來,再請到法院請求強制離婚。到時我一樣能走出你們韓家這個泥沼,你也別想將那些債務落到我頭上。」
韓惠竹心驚,她二嫂是個農村婦女,她本來想利用她二嫂對法律的一無所知詐她一詐,達到追回部分錢財的目的,卻被她識破了。
離婚,特別是強制離婚,她敢說在這八十年代,幾乎沒有多少婦女聽說過吧?她從何處知曉的?
看著她這副模樣,韓二嫂莫名覺得解氣,「韓惠竹,你自以為聰明,又怎知有人事事料在你之前。」
「那個教你和夫家做對的人是誰?」韓惠竹問。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林巧貞沖她翻了個白眼。
「二嫂,你不要執迷不悟了。咱們一起努力將二哥救出來,他出來之後,我一定好好說說他,讓他以後好好待你。即使你不在意二哥,還有兩個侄子侄女,你也不管了嗎?」
林母緊張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就怕她一時心軟,又被夫家的人哄了回去。
林巧貞沖她媽搖了搖頭,才轉過頭來說道,「韓惠竹,你何處再拿話騙我為你二哥為韓家付出了。我看透你們韓家人了!」至於孩子,再說吧……
徐秋蘭見女兒好說歹說,她仍舊是那副死樣子,她受不了了,她何時受過兒媳這樣的氣?「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不知羞恥,那些錢是你賺的嗎你就拿?」
「媽!別罵了,我們回去!」
韓惠竹喝止了徐秋蘭,她還看不出來嗎?現在是他們韓家惹不起林巧貞!
韓惠竹喝止徐秋蘭罵人的行為讓林巧貞熱淚盈眶,這一幕,在以前的韓家,她多想它發生啊,每次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被婆婆指著鼻子罵時,她多希望自己的丈夫或者小姑子能說一說她婆婆,可是沒有,一次都沒有。
相似的一次,還是韓海肚子餓了,不耐煩聽到吵鬧聲才制止他媽的。
韓家人無功而返,反倒還在親戚跟前大大地丟了一次臉。徐秋蘭最好面子,她受不了這個,回去就病倒了。
這些消息一一反饋回到摯郢工程集團辦事處,被周徽嵐和周郢所知曉。
「我還以為韓惠竹抽走了海威的資金,是想獨吞呢,想不到她還有點腦子和能力,暫時止住了海威的崩勢。」周郢扼腕。
韓惠竹畢竟是重生的,怎麼可能會那麼愚蠢,她真那樣做的話,不僅自己會倒霉,還會牽連到鍾樹鴻。
周徽嵐說道,「幹活吧,打鐵還需自身硬,咱們想擊敗對手不能指望對手自己犯蠢來實現。」
周郢點頭,確實應該幹活了,海威全面停工,他們被迫扔出來的一些工程,他們摯郢可以接手嘛。
稍晚,周徽嵐收到周思恬的電報,周思恬將韓惠竹給她打電話叫她回去一趟卻被她拒絕了的事告訴了周徽嵐,並提醒她,韓惠竹有可能也給她弟弟鍾國棟打了電話。
看了一眼電報,周徽嵐淡淡地笑了笑,便丟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