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事情告一段落,陸續送走來吃席的賓客,周惠竹這個出嫁的女兒自然也要回去的。
「你等會,我收拾點東西給你帶回去。」徐秋蘭叫住女兒,一邊裝東西一邊說,「你說這都什麼事啊,好好的一個壽宴被攪和成這樣!」
徐秋蘭心裡擱不了事,一遇事,負面情緒就一直在發散。
周惠竹無奈,她媽這些話她聽著都有些長繭子了,大家都經歷著一樣的事,不僅僅是她有負面情緒,她也有的啊。
「媽,別裝那麼多了,這天氣熱,食物不經放,回去吃不完就浪費了。」
周海聽見了,拿了車鑰匙就要送他們一家子回去。
徐夏梅看著門口停著的鐵疙瘩,「阿海,你開車順道送表姨回去唄,表姨這把年紀都還沒坐過這麼氣派的汽車呢。」
周海不耐,「表姨,順道不了……」他這表姨一向沒什麼眼色還愛佔便宜,他媽那邊娘家舅舅早就走了,偏她還賴著不走。
他話沒說完,手上的鑰匙就被周惠竹抽走,「不用你送,車我先開走,改明兒再給你開回來。你好好歇著吧,這一天事多的,你不累嗎?」
累,怎能不累,剛才面對那麼大的陣仗,周惠蘭又那麼犀利,他的腦子一直就在高速地運轉,想著怎麼護住妹妹,想著怎麼把自己摘出去。這事暫時告一段落,家人隱約的埋怨,以及後面還有一堆的事等著他處理,他怎能不累呢。
「那你開車小心點,阿鴻,你看著他點。」
周惠竹一家子走後,周永福示意周海跟他進屋。
「阿海,這裡沒有外人,只剩下咱們父子倆了,你老實說,惠蘭說的是不是真的?」
「都是她亂猜的。」周海矢口否認,鬧到如此地步,這個時候他更需要承擔下來,不能讓家裡人埋怨妹妹。
周永福定定地看著他,差點氣笑了,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和他這當爹的說實話?惠竹也是他女兒好不好?
罷了罷了,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打小他這兒子就護犢子一樣護著他妹妹。而且真相到了此時此刻並不那麼重要。
父子倆又說了兩句話,周海就回房了。
他一回房,一個枕頭迎面飛來,他拍掉之後,滿臉不耐,「又在鬧什麼?」一天天的不消停,就沒看到他的疲憊嗎?全家人就他妹妹看到了他的疲憊,心疼他。
周二嫂沖他吼,「我鬧?好你個周海,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那事就是你做的!你為了你妹妹是不是連殺人放火都願意干?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的老婆孩子!」
「你如果想讓你男人去坐牢,盡可以再大聲點。」
「你妹就是個害人精!」
「閉嘴!」周海厲聲喝道,看妻子被自己嚇到,他軟和了聲音,「說這些做什麼?」
周二嫂迅速地紅了眼眶,「你還執迷不悟,再這樣下去,你遲早得被她害死!」
兩人爭吵的動靜不小,周二嫂還摔了東西。
外面做父母的聽見了,周永福唉聲嘆氣。徐秋蘭則是氣不順,覺得老二家的太不懂事了,家裡剛經了事,她怎麼還不消停,一點也不知道心疼男人。
周惠竹開車回去的路上,夫妻倆都沒有說話。
周惠竹好幾次用餘光瞄向丈夫,每次想開口都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車後座,鍾國梁和妹妹鍾思語很不安。他們今天也被嚇到了,大哥大姐的親生媽媽回來了,她不但回來了,還把他們小舅舅給告了,想讓公安將小舅舅抓走。接下來,她會不會來搶走他們爸爸?那他們怎麼辦?
回到家,周惠竹安撫了兩個孩子幾句,就打發他們出去玩了。
而她則進屋找丈夫,「鴻哥,你在縣公安局有沒有認識人?」
她一問,鍾樹鴻就知道她想幹啥,「這事你別管。」
「他是我二哥,我怎能不管呢。還是你要幫她?」
鍾樹鴻沒理會她後面的問題,而是說道,「這事需要冷處理,你越是攪和,人們就越是關注。一動不如一靜,我們最好別插手。」
周惠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得說得對,這事從面上來看,是他們理虧,不能再主動去炒這個熱度。民眾都是健忘的,就像後世,不管多麼爆炸的事件,只要過了那個熱度,有新事件出來就好了。
周永善家。
經了這麼一出,傍晚的時候,李桂香有點起不來。
她這心絞痛是老毛病了,周父本身就是大夫,知道這個病只能好好養著,之前周惠蘭生死不知,心情沉鬱,也沒那個療養的條件。
現在周惠蘭回來了,想必休養一陣子,能有所好轉,即使不好轉,也必不會再惡化下去的。
看她還要掙扎著起來幹家務,周徽嵐連忙攔著,「媽,您就好好歇著吧,這些活我來做就行了。」
「哎,累著你了,我這破身子。」
「沒多少活的,累不著我。別說,我燒飯還怪好吃的。晚飯的時候,您和爸嘗嘗我的手藝。」
李桂香一聽又難過上了,女兒出嫁前,進廚房的次數不多,飯菜也僅止於會燒。後來嫁人了,由於做得少,飯菜的味道也就馬馬虎虎。此時她提起自己廚藝很好的樣子,想必是那些年練出來的吧。
「媽總忍不住想,怎麼會有那麼壞的人,他不只要你的丈夫,還想要你的命啊。」
周徽嵐不想談周海,不想她再動氣,周海,遲早會有報應的,她看著就行。
「媽,你可別再難過啦。其實你想啊,比起身死異鄉,我還能回來,是不是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聽她這話,李桂香一想到那個場景,呼吸一窒。確實,除去生死,其他的苦難都算小事。
「媽,過去的都過去了,咱們得往前看,好好兒把日子過紅火來。」
被周徽嵐的樂觀感染,李桂香總算露出了笑意,「你爸還沒回來?」
「沒呢。」人群散去之後,周父在他那間書屋搗鼓了一會,出來下午就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一會晚飯你少做點,你爸可能會被你那些叔伯們留飯。即使他不願,也卻不過,這家一口那家一口,一圈下來,肚子都飽了。」
「好咧。」
縣裡,在海威工程建築有限公司的員工宿舍區,五六號人將其中一個宿舍佔了,其他人舍號的人都遠遠避開。
周郢被五六個兄弟發小堵在宿舍里。
「郢哥,走吧,咱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惠蘭妹妹白白受人欺負。」
「對啊,咱們總不能無視善爺爺一家子的委屈,還死命幫著他周海賺錢。」
「小時候他們家窮得揭不開鍋,善爺爺對他們一家多好。最嚴重的自然災害那三年,要是沒有善爺爺接濟,他們家能活下來都是問題。」
「沒這樣子欺負人的。剛聽這事時,我都要氣瘋了,恨不得將周海按在地上擦擦,得虧他今兒不在逃過一劫!」
「郢哥,咱們走吧。」
「對啊,走吧,咱們另起灶爐。」
「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早期的一攤子事,還不是郢哥帶著我們給他搞起來的。周海就光會動動嘴,與那些人談笑風聲。攤子支起來后,他竟然讓張強那龜孫當副手,奪了你的權,什麼雞把玩意!」
「先前我還怪道他這麼冷血,原來他周海就不是周家人。」
「那周海就是個白眼狼,只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的,跟著這樣的人,太讓人不放心了,因為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在背後捅你一刀。」
「是啊,當初拉人頭的時候說得多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後來呢,他周海大把錢大把錢地賺著,咱們這些兄弟勞心勞力的,一年到頭也沒比後面招的人多拿幾塊錢。說什麼等以後工程隊做大做強了,會分紅分股份什麼的,俺不知道那是啥,但俺知道,這隻怕是掛在驢子前面的那根蘿蔔。」
堂弟發小七嘴八舌地另著,周郢終於說話了,「你們想過沒有,出去容易,但想維持現在的收入就難了。他周海是拿了大頭,但我們在工地上幹活,好歹一個月也能拿五六十塊錢,比城裡人一個月三四十塊錢的工資還高出一半呢。」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嗨,誰還不是吃著苦過來的,當初跟著周海能吃,跟著你郢哥就不能吃了?說句喪氣話,他這工程隊的架子都是我們做起來的,即使咱們另起灶爐干不下去,有了這身本事,也不愁找不到活干。」真幹起來,他們相信郢哥不會虧待他們的。
「你們都是一樣的意思?真決定了?」
「是的,咱們兄弟都決定了,以後就跟著你混了,吃糖吃糠,認了。」
「行,那就干!」他也知道,跟著周海乾了一年多,兄弟們早就對他很不滿了,惠蘭堂妹的事只是個引子罷了。
一大早,周海家的大門就被他工程隊的副手張強拍響。
「海哥海哥,不好了,周郢他們要走,你快回去勸勸吧。」
他爸的預言成真了?周郢在工程隊威信很高,僅次於他。他要走,恐怕會造成人心浮動。
周海連忙問,「有幾個人說要走?」
張強喘著氣答道,「二十六人,現在正等著結工資,估計結完就走人,我讓財務那邊故意拖延一下,就趕緊來通知你了。」
他從大興村拉走的人大概是三十來人,有些是別的姓,這二十六人,都是姓周的?
這人數不是關鍵,關鍵是這些人一離開,他們那攤子就運轉不開了啊。等招到新人,等新人就位,黃花菜都涼了。
「海哥,咱們快點回去吧。」張強催促他,「如果,如果他們是不滿你將我提拔上來做副手,那就把副手的頭銜讓給周郢,我沒所謂的。」
張強想得太簡單了,留不住的,「走,走,都走!張強,立即招工,我就不信了,沒了張屠戶,我周海還要吃帶毛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