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鬼戀(八)
「嗯!真好!」歐陽楚努力擺出笑容,「阿餮,謝謝你!」
孫餮躺在地上休息了片刻,一咕嚕爬起來背上歐陽楚的軀體便去找溯雪了。
然而溯雪此刻已躲在了自己的房間中,不肯再見他們。
溯雪隔著門道:「你們離開吧,帶著歐陽楚的軀體回去,喂她吃飯教她走路說話,沾染些人的氣息,帶她經歷從前的過往,她的靈魂便受到魔豆結出的軀體感召,而進入其中了。」她說完便一個字都不肯再開口了。
孫餮雖覺著有些奇怪,但仍隔著門鞠躬道謝,隨即喜滋滋地背著歐陽楚的驅體離開了。
孫餮想法子借了同學家裡一間正出租但尚未租出去的屋子暫時住幾天,歐陽楚和他一道待在屋子裡,教那具魔豆結出的果實吃飯走路,很有種養著小孩的感覺。
兩個人嘻嘻哈哈也不覺得時間難熬,很快那軀體便會了很多,會吃飯喝水,自己走路,也會「嗯嗯哦哦」的應人。
只是在這之間,歐陽楚卻似乎有些不對勁了,她時常和孫餮說著話,就忽然愣住不動了。
孫餮便也覺著有些奇怪:「楚楚,你怎麼了?為什麼我們快要永遠在一起了,你卻反而不開心了?」
「嗯……可能做鬼做久了,忽然要回去做人,有些不習慣吧。」
「噗,」孫餮忍不住笑出了聲,「看你傻乎乎的,難道你想永遠做鬼嗎?」
「孫餮,無論我是人是鬼,請你記住我,永遠!」
「當然!」
如此這般,時間又過了幾日,這一日清晨,天氣十分陰沉,間歇有些細雨蒙蒙,歐陽楚忽然提出來想去附近的一個風景區走走,孫餮當然忙不迭的應了。
孫餮扶著那具軀體,慢悠悠地爬上山,歐陽楚一聲不吭地在前面走,走著走著,她在一個被護欄圍住的懸崖邊上停了下來。
「看你,一句話不說悶頭走,倒像趕赴刑場似的。」孫餮打趣道。
歐陽楚扭頭擺出一個極難看的笑容,十分認真地看了他許久,忽的穿過那片護欄,從懸崖邊一躍而下。
「楚楚!」孫餮大驚著衝過去,而此刻卻聽得身後的那具驅殼「啊」的尖叫一聲,他一扭頭,發覺那驅殼打著顫暈倒在地。
孫餮一拍腦袋,返回身抱住驅殼,臉上浮出些欣喜:「楚楚!是不是你的靈魂回來了?楚楚?」他此時也顧不得多想,抱住驅殼便沖回了借住的屋中。
驅殼在屋中昏睡了一整日,到了夜裡,終於「呼」的吐出一口氣,隨即慢悠悠的醒了過來,她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指著孫餮大叫:「啊!你是誰?」
孫餮十分手足無措:「是我呀楚楚!你不會醒來就不記得我了吧?」
「楚楚?」驅殼冷靜了下來,沉默片刻道,「你認識我姐姐?可是我是歐陽憐,並不是歐陽楚。」
「歐陽……憐?」孫餮正在疑惑,忽的聽得背後有輕輕的抽泣聲,他扭過頭便看到歐陽楚的魂魄淚流滿臉的站在身後。
「對不起,這是我第一次騙你,也是最後一次。」歐陽楚十分傷心的說著。
「楚楚?」孫餮左右望望,看看歐陽楚的魂魄,又看看歐陽憐的軀體,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還得我和你說過,我停留給在這個世上是為了我的妹妹嗎?她,就是我的妹妹,」歐陽楚說著指向歐陽憐,「她是我的靈魂留在這世上的唯一執念,今天我們去的那個風景區,當初我和妹妹也一起去了,因為我好奇貪玩,想翻過圍欄看看懸崖下面,於是妹妹便陪我翻過去了,沒想到因為剛下過雨地上很濕,我腳滑了一下便摔了下去,妹妹急忙拉住我,卻也被我拉著帶了下去,那天,我和她一同摔死在了懸崖下面。因為她的死我非常愧疚,執念太深,始終無法入輪迴,獨自在這世上徘徊,直到遇見了你……」
「楚楚,即便你的妹妹是因你而死,但為什麼……我明明救的是你,醒的卻是她?」孫餮瞪大眼睛道。
「我欠妹妹的太多了……」歐陽楚神色凄涼道,「在我去取來生前之物的那一瞬間,我猶豫了,我很認真的想了下,如果真的能有一次復活的機會,我希望可以活過來的,是我的妹妹……於是那天我騙了你,我拿來的是妹妹歐陽憐的手鏈,那魔豆果實是按照你心中所想的樣子結出來的,但因為我倆長得一模一樣,所以這驅殼既是我,也是她,再加上同時和魔豆種子埋入地下的,是妹妹的手鏈,手鏈上全是妹妹的氣息,所以受到感應而來的魂魄就是我妹妹歐陽憐了。」
孫餮目瞪口呆地聽歐陽楚解釋完,楞了許久,他看看同時淚流滿面的歐陽楚和歐陽憐,邊搖頭邊後退幾步,拔腿就往外衝去。
「阿餮……」歐陽楚邊哭邊跟了出去。
孫餮一路狂奔到溯雪的住處,「咚咚」的狂砸門,邊砸邊道:「錯了錯了!溯雪求求你!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要帶回真正的歐陽楚!」
「我是不會開門的,」溯雪隔著門嘆氣道,「每個人的機會只有一次,你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了。」
「溯雪,你真的這樣殘忍嗎?」
「然而愛情本身,就是殘忍的。」溯雪說完,便轉身離開了門邊,不再出聲。
孫餮又砸了一通門后,十分失望地癱坐在地上,看著歐陽楚的靈魂慢慢靠近。
「阿餮,」歐陽楚蹲下來看著孫餮的眼睛,「我欠你很大一個人情,對不起,來世我一定要找到你,把所有的愛都還給你。」
「為什麼要是來世?」孫餮的雙眸透過眼淚,看向她模糊的身影,「我只要今生今世,我只要現在,這一分這一秒,要你所有的愛!」
「這一世,我是還不起了……」歐陽楚說著湊過臉來,在孫餮的臉頰留下溫柔一吻,「那麼,就此再見嘍……」她說著身形漸漸透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