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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凶神惡煞

  伶七定了定心神就要出去,山人禾拉住她,伶七回頭壓低聲音說:「別人就算了,那是晴九,我和他一起長大,不能不管他。」


  「從長計議,你不了解外面那八個人。」


  「『鐵蟒銀勾砍山手,紅傘鏈刀鬼剃頭。諦聽伏地火煉油,閻王見了低頭走』,我一直知道他們,更知道他們是官府養的吃人狗。以捉拿逃犯的名義消滅的多少忠良。」說到這裡,伶七眼裡一片大義凌然,手心不自覺地握住脖子上的玉珏:「若是今日能除了這八個奸人,雖不能為門楣爭光,也算是除暴安良了。」


  山人禾就是他們想要除掉的「忠良」之一,聽到這裡,也是心下一片豪情。可是以他的功力,單挑他們任何一個都不成問題,只是人家能群毆你,實在不會與你單挑的。規矩是用來欺負君子的,小人往往更加簡單粗暴。


  外面忽然有一人朗聲道:「八大衙門呂子良特來拜會子夜樓樓主及諸位義士,在此見禮了。」他的聲音高亢雄厚,正是「砍山手」那位。他的手骨練得十分堅硬,掌力極大,真真的赤手空拳打天下。


  子夜樓的樓主其實早都聽到了樓下的異動,可是他真的是對這八個悍匪有些無力。一方面,他們是朝廷的人,按照規矩動不得;另一方面,他們去屢屢來找茬,自己早有些忍無可忍了。在兩難的情況下,他翻了個身摟著老三又睡了一會。


  沒想到他們暗訪就算了,如今是要明著折騰了。


  樓主無奈,起了床,賠著笑臉相迎。按照八大衙門的要求,搖動召安鈴,各個門房裡的跑堂和小廝們都紛紛站了出來。


  老八的房門依然緊鎖,伶七低聲對山人禾說:「一會我出去,你在密道里躲一會兒,再想辦法離開吧。」


  山人禾按住她的肩頭:「既然趕上了,就沒有跑了的道理,你再精明,終究是個丫頭。我是男人,理應護你。只是.……」


  伶七介面道:「醉仙樓的樊素,楊柳小築的阿蠻,還有聽濤閣的連翹,最惦記的還是花魁魏嫿。」


  山人禾震驚:「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成了精?」


  「你每晚說夢話都有不同姑娘的名字,我簡單做了一下統計,你最喜歡的還是魏嫿。」


  山人禾誠懇道謝:「多謝,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多時,我真真是不知道自己最喜歡的是連翹的溫婉端莊,還是魏嫿的瑰麗無雙,今日是見了分曉了。」


  伶七冷哼一聲:「能分心而顧的,就不是真心。耍鬧罷了,偏偏自己還信了。」


  山人禾被她噎的一愣。卻看伶七趕忙把他往地洞里一塞,悄然道:「速弄兩桶油來,不要出聲。」


  門「咣當」一聲開了,破風而來的是一隻三爪的銀色長鉤,直直地勾進伶七肩膀的皮肉里,伶七被猛地一股地道直直地拽了起來,騰空又落地,肩膀像被卸掉了一般,疼痛麻木。


  只聽子夜樓里圍觀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氣,都望向她這裡,但目光是驚奇且訝異的。


  伶七反應了一下,發現銀勾這一勾一甩,使她的衣衫殘破,頭髮披散,她意識到這一點,害羞地拉上自己的衣服,蓋住和面色不一樣的光潔肌膚,但女兒姿態已經展露無疑。


  樓主激怒,伸手就要去拉伶七。卻被一把長刀隔住了手臂,一個冰冷的聲音問道:「那人呢?」


  伶七按著肩頭:「本來說出來還能保命,現在不說也活不成了,我又何必白費周折。我說的可對?但是我要告訴你,這星辰閣機關林立,阡陌縱橫,要是不想讓你找到,他躲個一年半載的倒也不成問題。」


  卓梟眼神冰冷:「讓你開口自然不難,先砍掉你的手指頭,再砍掉你的腳趾頭,剝皮抽筋,挖眼拔舌,到時候你想說得看能不能說了。」


  姜充頭頂著大包跳到伶七面前:「不用那麼麻煩,我人蛇慘死,我要把她的皮肉一塊一塊的咬下來。」邊說邊眼色血紅地向伶七走去。


  老三看著動彈不得的伶七,跪在樓主面前:「樓主,你自小看著我們姐妹長大,不能就這麼讓伶七沒了。」


  「姐妹?這事你也知道?那你可以陪她一起去了,賤婢!」


  老三哭訴:「樓主,萬望你顧及你與我的恩情。」


  樓主眯著眼看老三:「恩情?我養條狗還有情誼?你怎麼就把自己當成人了呢?」


  老三眼前一冷:「看在您救我妹妹額份兒上,我不敢多言,請您息怒。」


  「救你妹妹?今日誰來救我!子夜樓出了這翻天的事兒,我的項上人頭都要保不住了,你還讓我管你那個短命的妹妹!」


  老三呢喃:「短命.……妹妹?」


  樓主沒與他多言,討好地鼓勵姜充懲治伶七,老三壓著聲音抱著樓主的腿:「你說我妹妹不在了?那我這些時日被你……」


  樓主一腳把她踹開,一鞭子直直地抽在老三的臉上:「你可以去和你妹妹團聚了!」


  老三一動不動挨了這一鞭子,倒刺在她臉上留下深深的印記,她突然笑了。樓主這時注意力本沒在她身上,仍笑臉迎客,忽然後背一陣劇痛,讓他整個人伏在姜充的身上,口吐鮮血。回身就是一踹,老三直直地撞在子夜樓廳中的柱子上,動彈不得。


  伶七一驚,慌忙爬到老三身側。老三已經口不能言,伶七看了看一直回護她的三姐,再想了想自己的處境,心下一橫,默念了句:「師父,師兄,我要是今日不敵,不能把師門的沉冤大白於天下,下了陰曹再與你們賠罪。」


  此時,山人禾還沒有回來,伶七靈機定了定神,想到身後就是晴九的住所,心生一計。


  她安撫了奄奄一息的三姐,三姐用最後的力氣摘下手上的玉鐲:「妹子,能出去,就好好活著,有尊嚴有臉面的活著。萬萬不能讓人踐踏了去,哈。」


  說完,便沒了氣息。


  但伶七哪有時間哀痛,一把砍刀挾風而來,直砍伶七臂膀,伶七一側身,軲轆老遠出去。


  長鏈砍刀**控的極為自由,伶七幾次都差點被刀鋒砍去肢體。她動作麻利,但心中冷靜,轉來轉去就是想到大廳中央之處。這一回,伶七剛滾停,之間一把大刀橫切而下,對著她的門面而來,她一偏身,刀鋒直砍入地縫,硬生生的把地面劈開一處,也把伶七的頭髮砍掉一截。


  伶七心中一喜,趕忙滾了幾滾,大刀隨著她的身影,把地面砍裂好幾處。伶七看似狼狽,但眼神中的得意之色越盛。


  八大衙門中姜充是脾氣最急躁的,他看伶七靈活,聶鋒幾下沒有拿下他,心下焦慮,一個閃身,躍起老高,直直地踏向伶七。


  伶七向前則被姜充踩踏到胸口,向後則會被聶鋒削掉臂膀。就在這緊急的時候,伶七腳踝一緊,整個人被快速地拽到了一邊。待她起身,看到了山人禾的臉。山人禾沒有平時的嬉皮笑臉,伸手把她拽到身後,沉聲道:「我來了,你退後。」


  頓了頓,又道:「沒找到油。」


  姜充落地后看著他二人道:「賊子,從中都一路追你到這裡,也該了斷了。」


  山人禾冷笑一聲:「憑你,不配與我了斷。你只不過是郭家養的狗,你見過人和狗之間有利益牽扯的么。讓你家主子與我說話。」


  姜充一躍而起:「你沒那個機會了!」


  要知道,姜充一直有人蛇護體,早已習慣。此時人蛇不在,他的暴躁性子卻未改,這一攻讓山人禾看到滿滿的破綻。山人禾站立未動,待他投懷,極快伸手掰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扭,姜充的胳膊肘登時向里拐,只聽一聲哀嚎,眼看胳膊是廢了。


  其餘七人一擁而上,伶七極快地在山人禾身側說了句:「請你救晴九。」然後快速地拉動牆壁上的機關,登時一張掛著刀子的漁網急急落下,正扣在他們七人身上。


  但她仍是低估了這幾個人的功力,他們對視一眼,用力一甩,整個漁網飛到樓角一側。八大衙門看到山人禾后便顧不得伶七,一股腦地沖向山人禾去,山人禾本來正在解開晴九的繩索,奈何一抬頭,看著七張猙獰的面孔正躍向他。他一陣驚悚,向後盪起晴九的繩索,成功避開

  他們,這七人一落地又開始生撲,山人禾巧妙地坐在晴九的肩頭,東躲西盪,玩得不亦樂乎。


  這時伶七衝進晴九的房中,把他柜子里存著的陳年醇漿翻騰出來,一隻手搬進搬出,共拿出八壇。山人禾給他淘酒的心意倒是很真誠,這倆人倒想過冬的倉鼠一般收藏了不少。


  伶七對小五說:「你們快出了樓門,頃刻性命不保。」


  小五聽話,帶著老四和小六就往外跑,小廝們扶著樓主也緊跟著。邊跑還邊吼伶七:「這子夜樓是被你毀了,你今日就是走不出去,星辰閣也必然鞭屍泄憤。走著瞧。」


  伶七把酒罈子放在閣樓中間,對著山人禾叫喊,待山人禾抱著晴九落地,其他幾人紛紛追落。


  伶七提著一個酒罈威脅道:「你們放的這把火,現在就在子夜樓下面,若你們都想活命,誰都別動。」


  八大衙門哪裡聽她的話,一把掛滿乾癟的眼珠的紅傘沖著伶七的面目飛來,伶七下意識地用酒罈子一格擋,酒罈瞬時碎裂,落入地縫中的醇酒登時炸起火花,伶七和八大衙門被圍困其中。


  伶七看著周圍炸起的火光,知道八大衙門是沖不出去了,何況她呢?真沒承想她的結局是和八隻怪物同生共死。


  她扯下脖子上的玉珏甩給山人禾,沒有多說一句。隨即敲碎周圍其他的酒罈,登時火光大作,柱子和房梁瞬間火光蔓延,子夜樓里一片火海。


  山人禾頭上的汗水順臉躺下,卻無計可施,低低頭看著肩頭暈倒的晴九,又聽聞星辰閣里喧鬧聲四起。他對著火光虔誠一拜,一躍而起,衝出了子夜樓。


  伶七看著驚恐的八大衙門,內心一片絕望。


  她本不知歸途在哪裡,哪知此處就成了容身之所。


  而且,這山人禾跑得多快啊。


  男人和女人不同之處在於,他們更不容易被情感左右,能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選擇。


  可是,她的一腔苦澀將要安放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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