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口是心非
掐算一下,山人禾在子夜樓生活已有一月有餘。
自從上次洛泊然和他又一次短暫的會晤后,山人禾明顯安穩多了。
見到姑娘們雖然依然熱情,但距離感已明明白白地擺在臉上,宛如第二個晴九。
若無相思意,何必亂妾心?有一批姑娘早就對這個過於倜儻的小九爺暗自動了心思,見他如今的樣子,都覺得是伶七看管的過於嚴格,伶七平白無故遭了許多白眼。
要知道不是只有山人禾是這樣,世間情場高手大多深諳此道,對姑娘不可涼薄,否則會丟了人心,對姑娘不可太熱情,否則會不被珍視。忽冷忽熱最佳,吊起了胃口,再虛與委蛇,勾起了好奇心再做些殷勤事,姑娘落入轂中、心心相念是遲早的事情。
伶七看著前幾日放縱肆意,如今卻低調沉穩的山人禾,心裡有了些拿捏,料定他也是深諳此道的多情公子。但她並不知洛泊然的造訪,所以對山人禾的深淺斷定的有些偏頗。
山人禾最近是乖巧的可愛,連話語都不似剛到湯水房時那麼多,反而彰顯出一撇淡淡的貴族氣。
伶七沒了山人禾的「賣肉」錢,領回來的食材也頗為簡單,多為土豆白菜,做出來的菜肴山人禾倒是不嫌棄,就著米飯饅頭也是從不剩下。伶七看著他越發不嬌氣的樣子,厭惡之情減少,倒是生出來些情誼,覺得山人禾是可相與之人。
山人禾倒是沒想那麼多,只覺得伶七的手藝不亞於府里的廚子,土豆是土豆的味道,白菜是白菜的味道。在他的味蕾之上,土豆白菜總是摻雜著肉香,可能他是到了湯水房才真正了解,原來土豆白菜是這樣的味道。
山人禾傍晚時分能有一段小憩的時間,他就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舒展勞累一天的身軀,看著斜陽漸下,不久就會傳來伶七手下的飯菜香。
今天他回到湯水房的時候,卻聽見有人在。
那人是沒事經常來找伶七談談心的小花匠。山人禾眉頭微微皺了皺。
他有點討厭這個人。
不是因為他總是來找伶七,而是小花匠身上本來有一種書生的淡然氣質,但他卻偏偏又生出了些許傲骨,除了看伶七之外的人都帶有幾分疏離,幾分排斥,還有些高傲。這哪裡是個小花匠,倒像是下凡來體會人情世故的。
但他在伶七面前卻很溫和,很放鬆,伶七和他說說鬧鬧他倒是不生氣。彷彿伶七說的話都是他平時不曾聽過的話,他對她有著滿滿的耐心和興趣。
今日他倆好像有些不愉快,山人禾沒有急著進去,輕點腳尖,毫無聲息地藏在樹后。
「伶七,這人不能留,要不今晚之前讓他走,要不就.……」
伶七沒有說話,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小花匠繼續道:「要是在你湯水房搜出來人,你和晴九都會沒命。現在不是猶疑的時候。」
伶七仍淡淡地摘著菜:「不好。出去了他一定會沒命。若我沒收留他,他是與我無關的人,他在這住了一月有餘,我不能這麼不仁義。」
山人禾點點頭,這個小阿丑還是很有義氣的啊。
「阿七,現在不是談論道德品質的時候,八大衙門今晚要是成功入了子夜樓,你會為他送了性命的。」
「我並不是在意他如何,只是,如你所說,八大衙門在晉城逗留多日無果,開始懷疑了星辰閣,現在外面必然已經布了網,此時如有異動,必然引起懷疑,還不如安於現狀。何必引火自焚呢?現在按兵不動才是最好的選擇,關鍵時刻,我會棄車保帥的,你可安心。」
小花匠點點頭:「好吧,那你注意安全,不論何時,記得有我,你不會有事的。」
伶七點點頭,等著小花匠出了門。伶七鬆了口氣,無論她外表多麼的冷靜機敏,內心總是有諸多不忍,卻偏偏用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別人也說服自己。
可躲在樹后的山人禾並不這麼想,冷笑了一聲。轉身去了玲瓏坊。
晚上吃飯的時候,一切如常,伶七不說話,山人禾還像平時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逗伶七。
伶七今晚卻顯得嚴肅些,對著收拾桌子的山人禾道:「你吃完飯和我去一個地方。」
山人禾表情很是樂觀:「去哪裡啊?玲瓏坊么?別這樣,我是正經人家的小少爺。」
伶七沒說話,帶著山人禾到了通往蓮芳住的小宅的密道旁,對山人禾道:「今夜你先在此,沒事了我會叫你出來,否則你就老實在裡面呆著,不要亂走,不要添亂。」
山人禾乖乖地點了點,剛想問什麼,被伶七一腳踹了下去。
伶七把地面的的草皮整理了一下,但他聽說八大衙門裡有一人江湖人稱「哮天犬」王喚,他長了一隻碩大無比的鼻子,能通過辨彆氣味尋人,所以小心翼翼地搬來幾盆馥郁花掩蓋屋子內的氣味,又在屋內撒了些石灰粉在床底,掩蓋山人禾的男人氣息。
山人禾哪裡肯原地不動,他聽著頭頂的腳步聲進了屋子,便快速地竄到小宅處,一躍到地面,趁著院子里沒人,趕忙跳到了樹上。這條密道是他早就知道存在的,他剛如湯水房的時候防備一切,晚上裝睡的時候,曾看見伶七從這條密道出去了。他趁著伶七不在,曾暗暗走過一次,為以後逃走多做準備。
伶七知道八大衙門的神通,不敢懈怠,時刻防備著門外的消息,又像往常一樣,燒著開水同時聽著子夜樓的吩咐。
此時她的心思和山人禾的即相似又略有不同,她不甚喜歡山人禾,但相處多日,倒生出幾分親密,她掏出放在腰間的鏈子,嘆了口氣,不知自己何時能像看起來那麼淡薄理性,像男人一樣想問題。
而山人禾想的是,若是伶七暴露了,他就趁亂和洛泊然離開,有著星辰閣的牽制,他和洛泊然總是有時間離開的。所以他蹲在樹上仔仔細細地觀察著院子里的清醒,雖只能看到院子的入口,但這樣就夠他構想出院子里的形式了。
只是他沒有預想到的是,在他沒看到的角落裡發生的是他沒有意想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