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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公子可憐

  山人禾在子夜樓住了下來。


  頂的是晴九的名號。因為晴九生的黑,好模仿。


  而且湯水房主要的工作就是燒開水然後給星辰閣的各個樓里送去,其他的樓宇還好,但玲瓏坊的姑娘們用水用的勤,所以一天到晚也不得歇。


  晴九一直好酒,但年紀尚小,對玲瓏坊膩膩歪歪的女子們甚是厭煩,低著頭,拎著水桶來來回回,玲瓏坊的姑娘們對他不甚熟悉。郁光還能認清人的時候,經常嘲笑晴九,是個軟蛋。


  所以山人禾接替晴九送水的活完全是可行的。


  留下來個山少爺,晴九的沒什麼忙活的,便時時關注子夜樓的二樓賞金榜上,有沒有他能拿下的賞銀。徘徊幾日,發現確實沒有幾個能打得過的,便常常留在湯水房練功練劍。


  山少爺雖留下保住了性命,但深覺自己遭遇了人生不曾有的坎坷。


  每日卯時就要起身燒水,一桶一桶地燒,一桶一桶地抬,一天下來,肩頭磨破了皮,手掌磨出了泡。


  他發現自己受傷了,趕緊跑到伶七的面前伸手給她看,伶七每每都是輕輕吹吹,然後拍拍他的傷口,極為敷衍地說一聲:「好了」,隨即繼續忙自己的了。


  他也曾經把這樣的事情告訴晴九,晴九總是看智障一樣地看著他,如此幾次,山少爺也不想看見他那張大黑臉了。


  但讓山人禾最不堪忍受的就是伶七總是有辦法治他,他賴床,伶七就在他耳邊磨刀,那「噝噝啦啦」的聲音,讓山少爺頭皮發麻,只好起來燒水。他一偷懶,吃食就會減少一半。他一動其他的心思,一定會看到伶七在一旁笑的高深莫測,伶七的面目本就猙獰,一抬頭猛地看一眼,山少爺還得安慰安慰自己受驚的小心靈。


  山人禾饒是見多識廣,也沒遇到過伶七這樣治理他的女子。治理他也就算了,偏生如此醜陋,山少爺真是看一眼震驚一眼,現在抬頭和睜眼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又受到了驚嚇。


  伶七愛玩鬧,發現了人禾有這樣的習慣,便經常悄聲躲在山人禾背後,等著他一轉身後的眼神里的驚恐。


  伶七生的不算傾國傾城,但明眸皓齒,五官端正,換上女裝后,她自有一副端莊淡然的氣度,讓人心胸一動。蓮姨就曾說過:「伶兒可惜了,明明是個美人胚子,不知何時才能以真面目示人。」


  伶七「嘿嘿」一笑:「蓮姨,你自小便和我說。皮相無用,換不得真心,倒是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女子還是要用心地修行自己。就算一輩子面上覆著青痣和刀疤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丫頭,男人都是愛皮相的,生的好樣貌的姑娘總是活得更順心順意些。」


  伶七嘆了口氣:「人之初,性本惡。這是生來的不公。」


  蓮姨拍了拍伶七的頭:「守得住男人,只有皮相是不夠的。他們會因為一個女子的好容貌而心馳神遙,但留在他們身邊的,卻是他們可依賴的人,不論多強勢有力的男人,他們心裡都有個孩子。照顧好那個孩子,他才會離不開你。」


  伶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了看窗戶外面忙碌的老鐵。


  蓮姨眼裡滿是溫柔:「但女人,可憐些,說好了一輩子,就當了真。」


  伶七如今看著山人禾對於她相貌的介意,一邊嘲諷著,一邊鄙夷著,但她並不在意。


  山人禾是捉弄人慣了的,可是他卻拿伶七束手無策,他在此處住了些日子,卻從未見伶七在意過他。伶七除了完成樓里的活計,便若有若無地打探著什麼消息。無論他抖機靈還是裝可憐,伶七總是淡淡的,這種忽視竟讓他生出了些許征服欲。這樣的情緒讓山人禾自己都理解不了。畢竟,他深深地嫌棄著伶七的相貌。


  山人禾喜歡好多姑娘,這些姑娘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在他的眼裡,有一點喜歡了便是喜歡了,沒有虛情假意。喜歡了就要讓姑娘傾心於自己,這對於山人禾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的相貌,家世,和品性無可挑剔,加上一些信手拈來的小手段,女子見了他便害了相思之情。到他成年之後,不用技巧也不用心思,穿花拂柳仍遊刃有餘。所以,辜負,也成了習以為常的事情。


  山人禾苦苦思索也找不到他征服欲的由來,今日他又賴床了,伶七不曾叫醒他,反而在一旁做了個奇醜無比的表情,待人禾醒過來那一剎那果然縮了一縮。然後伶七又那樣的笑了。


  就是那樣眉眼彎彎的,櫻唇微抿,笑得很真誠。明明是一件小事,卻可以讓看著她笑的人跟著笑起來。山人禾喜歡她洋洋得意的小表情。


  在起身的時候山人禾的肩膀的傷痕微微蹭到,有些疼痛。他借著這個勢頭,愣是用內力給自己的額頭逼出幾滴冷汗,做出隱忍的樣子。


  伶七看著他垂下的衣服處正好露出了強健的肩膀,可是上面磨破了的皮肉和痊癒了皮肉交錯在一起,是有些紅腫感染的。再看看山人禾做作的樣子,不由得心裡好笑。可幹了幾天的活,這位少爺從開始的抗拒怠工,到餓了幾頓后的勉強支撐,直到現在做的倒也算是周全,伶七是看在眼裡的。


  本就是想辛苦一下這個紈絝子弟,沒成想他還有些韌性。


  伶七取了些傷葯給他,又拿來乾淨的棉布遞給他,囑咐道:「自己包紮一下,棉布墊的厚些,擔水就沒有那麼疼痛了。」


  山人禾把藥瓶放在伶七手心:「看在我這幾日都沒有偷閑耍滑,你獎勵我一下,給我包一下可好?真是有些疼的。」


  伶七看他輕浮的嘴臉,剛有些不耐煩,晴九晃晃悠悠地從門口走了進來,看著半躺著還裸著肩膀的山人禾,對著他的肩膀來回捏搓,邊搓還邊問:「可是這裡疼?可是這裡疼?」


  山人禾被他蹂躪得齜牙咧嘴,恨恨地看著他,轉頭提起來個小壺,擰開塞子往地上一倒,一陣清冽的酒香在床鋪周圍蔓延開來。


  晴九表情立馬從不屑變成了諂媚,抑制不住笑容,就要去拿酒壺。


  山人禾立馬向旁邊側了側:「這陳年的大禹弄潮可是說碎就碎的。」


  晴九慌張了:「別別,七哥,沒眼力價兒呢,快給人家山少爺包紮一下字。」


  伶七看著晴九沒出息的樣子,一動沒動。晴九親自上手,給山人禾別彆扭扭地包紮肩頭,詢問道:「從哪裡順來的這好東西?」


  山人禾愜意地半倚著床頭,不屑道:「本公子哪用你這些下作手段,是姑娘們送的。」


  「奶奶的,我給他們端水送水的這些年月,從來不曾有個好臉色,倒給你這個小白臉便宜。」


  「我身後還有一壺歲寒釀,而且我不喜歡小白臉這個稱呼。」


  晴九立馬一臉正氣地喊道:「山少爺,這樣包紮您可還舒坦。」


  山人禾「哈哈」一笑:「還可以,還可以,山少爺有些生疏。」


  「山大哥,山大哥!」


  隨後晴九的手裡多了兩壺好酒,樂顛顛地回房放置好了。


  山人禾抿著嘴看著伶七,神色間有點小驕傲。


  伶七並沒看他,而是注視著山人禾的那瓶小藥膏,問道:「你肩膀可有酥酥熱熱的感覺?」


  人禾仔細一想,還真是有,點了點頭。仔細一察覺,還越發地痛癢起來:「你給我敷的是什麼葯?」


  伶七伸手給他看:「我的葯在這裡。小九給你上的粉末是從他懷裡取出來的。他身上沒有什麼傷葯,只有一瓶防身的蠍子粉。剛才一激動,怕是上錯了葯。」


  山人禾眉毛挑了挑,有些緊張:「去要點解藥可好?」


  伶七惋惜地搖搖頭:「他是和苗醫要來的干蠍子磨成粉,誰知道他拿的都是哪些品種。就是苗醫要解毒,也得費一番功夫。」


  人禾的聲音略略顫抖:「你這是要放棄治療了么?」


  阿七沒什麼表情,坐的離山人禾近了近,扯開他肩頭的衣服,俯身就開始吮吸。她本在樓中和男兒一起成長,行為舉止沒太多講究,想著解毒就張口了。


  可山人禾不一樣,他只覺得肩頭有一柔軟的事物在有規律的蠕動,像輕吻,又像舔舐,一股酥酥麻麻的暖流貫通了他的身體。他微微低頭,看見伶七露出的雪白的脖頸,那是區別於她臉色的嫩白顏色,束起的髮髻留下柔軟的碎發,它們隨意地捲曲在玉頸之上,在陽光下溫柔泛起金黃的光芒。山人禾此刻覺得有一雙似水般無骨的手正在若有若無地撓動著他躁動的心。


  伶七把毒血含在口中,覺得山人禾突然僵住了,她疑惑地抬頭,恰恰是這一幕正好被山人禾捕捉在眼中。


  那是一雙剪水般的雙眸,低頭時,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蓄起的是一汪溫柔。


  可在她緩緩抬頭的那一瞬,眼中彷彿是日出般從一無所有到漸漸明朗,她的眼神是溫潤且充滿生命力的。而微蹙的眉毛,含情的眼角和略有些迷惑的眼神又讓她看起來有點嬌柔,有點嫵媚,還有點動人心神。


  山人禾恍惚覺得她面目上的那些缺陷不可能是屬於她的,他伸出手想要撫摸她臉上的疤痕,卻只覺得眼前一黑,臉上有些酥酥麻麻。幸好他閉眼的及時,不然眼睛可能要保不住了。


  隨即他的嘴就被伶七給堵住了。


  伶七嘴裡滿滿地含了口毒血,本來正在有些疑惑地看著山人禾,卻看他一臉猥瑣地就要摸自己的臉,還越來越近,她略略張嘴沒料到血水太多,險些被嗆到,一個咳嗽后滿口的血水都噴在山人禾的臉上。伶七慌張地想給他擦拭,手腕被一個有力的手牽起了,她一抬頭,是小花匠。


  小花匠給她的口中餵了一顆藥丸,讓她多喝些水方便藥力起作用,又在碗里化開另一粒,給山人禾的臉上簡單擦拭了一下。


  伶七看到小花匠一陣歡喜,好久不見的他總是能在她有事或者闖禍的時候倏忽而至,伶七覺得小花匠一定是他的吉祥物。


  但真正疑惑的是山人禾,他的臉被一陣揉搓的時候,他聞到一陣熟悉的味道,類似於梔子花混著檀香的味道。清雅但莊重。


  山人禾微微睜眼,卻嚇了一大跳,趕忙在床上五體投地的行了個大禮,恭恭敬敬地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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