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必不中
生死只在轉瞬之間。老軍人料到了食人鬼們的攻擊意圖，卻無法有效地阻止它們的進攻。他的判斷無疑是正確的，將科技車當作盾牌投擲了出去，本身也在第一時間跳車，避免襲擊而來的長槍將他戳穿。
短時間之內，科技車已經是他所能夠尋找到的最為堅硬的物品了。但似乎也沒有什麼卵用……食人鬼們運用能力凝結出來的武器，終究不是凡物能夠揣度其威力程度的。凡物的科技車根本擋不住它的衝擊，畢竟只是經過知秋強化過一次並且於倉促的時間內製作出來，許多細節還來不及糾正，遠遠沒有能夠達到最精準的狀態。
頂點的狀態或許能夠阻擋一下，不完整的狀態根本沒有任何的辦法阻擋其衝擊力。就是這一點，註定是造就悲劇了。
長槍在刺穿科技車之後，甚至沒有一點點阻礙的感覺，便徑自突破阻礙前進了。老軍人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但是在短暫的時間之內也沒有任何應對的辦法……只能看著長槍刺穿他苦心孤詣做出來的盾牌，然後向著目標直直攢射過去。
如果是童話的話，白馬王子會在最關鍵的時候衝出來救下公主吧。但是這並不是童話，而是殘酷的現實，同時楚纖也不是弱不經風的美麗公主，若非是擁有實力的話，也不會成為戰場上威風凜凜的女將軍吧，便像是綻放在煉獄戰場上的一朵令人望之驚心動魄的鐵紅薔薇。
既然身在戰場之上，原本生死就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縱然指揮官會身處於重重的保護之下，卻不是絕對安全的。怕死的指揮官不是一個好指揮官，怕死的話有很多戰鬥的時機都會抓不準的。而楚纖並不想要讓機會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白白地溜走，便採取了風險換取機會的態度。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尤其在這等危險的情況下……不對自己的安全做防範的話，總會遇見危及生命的危險的。
如今連反擊的機會也沒能看見，便要白白葬送性命，這等買賣其實是很虧的。太虧了。楚纖心理想到。長槍撲面而來的凌厲感覺讓她渾身的毫毛都猛地豎了起來，最開始是奮不顧身想要往旁邊撲走的。發現沒用之後也想方設法想要挽留自己的性命，這幾乎算是所有生物都共有的本能了。但是那也沒有作用……時間都彷彿慢了下來，女孩倒是能夠在極致慢速的體感時間之內想到許多的辦法，真正實施起來卻沒有足夠的時間。
最後反倒變得坦然了。做好了覺悟的人面對任何危機都會變得自在而坦然，回馬燈也在眼前悄然綻放，以楚纖短短的花季年齡，轉頭望去，卻覺得一生已經相當豐滿了。沒能見到生父母並不是一件算得上遺憾的事情，因為在學院中已經有了許多無可替代的溫暖的家人們。更重要的是還有一位願意心甘情願奉上自己性命的心愛男孩，似乎短短的人生中，已經有完整人生的雛形了。唯一覺得遺憾的，大概就是自己和知秋還有更多的，更遠的幸福道路要走，卻要在此刻終結自己的人生了。
於是楚纖毫無畏懼地注視著襲來的長槍，畏懼的眼神一掃而空，變成了面對危機而絲毫不動搖的堅定。大概自己死掉的話……知秋會傷心的吧。然而對於大局來說，一個人的生死實在是微不足道，好在她已經將該做的事情都布置下去了，自己的責任應該已經完成了才對。
接下來領導軍隊的責任也能夠交給老軍人，就算他再被盯上也能有新的接替者，現在來看眾人還有著赤火一般的熱情，恐怕短短時間內無論食人鬼再怎麼打擊都無法完全熄滅下去吧。單純的殺戮只會造成群體的混亂，而有意義的死亡卻反而能夠成為團隊的強心劑。楚纖無時無刻都在營造著這樣的一種意義，不會讓自己的死亡白死，勢必要將每一個細節動作都挖出它原本不具備的偉大意義。割不完的韭菜一茬接一茬，一直要撐到春暖花開的那一天……要不便隨著熾烈的夕陽被絕望所埋葬。
她準備迎接自己的死亡。知秋在沉沉的睡眠中眼皮子突然跳了一下，依舊處在深沉夢境的他防雨預感到已經與之無關的現實中將要發生的悲慘事態，本能地想要從睡夢中醒來。但是做不到，以一位生物體來說……這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
少年體內的血液開始奔流，渾身泛起了被開水燙過的鮮紅色，活像一隻冒著騰騰熱氣的蝦子。某種不知名的力量開始他的體表時間，每一秒鐘都似乎被未知的力量給放大，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極限治癒著，彷彿不需要多久便會醒過來，畢竟按照這樣子的傷勢和疲勞程度來看，少年他不暴睡十個鐘頭都是不合常理的。
體內原本便存在著奇特力量的血液和骨肉加速了他恢復的進程。這點有點兒像高階級食人鬼對於自身的極限治癒能力，但又有所不同……食人鬼們藉助了自己逆天等級的力量來修復傷口，而知秋完全是憑藉著自己的身體素質達到了同一個等級的程度。不管怎麼看，他都不再像是人類了，本人還是沒有知覺。
恢復歸恢復，或許是察覺到了某種不詳的未來。迫使處在睡夢中的知秋迫不及待地想要突破現狀，以至於到達了什麼都不管的地步。那沒有什麼理論依據，僅僅是一種預感，畢竟保護女孩的念頭已經深入心中，誓言的力量不僅僅印刻在腦海里，更是刻進了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每一片段的基因之內了。
如果真的長槍就這麼攢射過來，知秋也能夠在長槍剝奪少女柔弱生命的最後一刻蘇醒過來吧。奇迹之人總會籠罩著奇迹的光環，不這樣的話他也算不得是「君王」的存在。當然，奇迹的代價是相當巨大的，如果真的在不恰當的時間蘇醒過來，對於知秋的身體便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了。他渾身上下依舊處在一種極致的疲憊之下，看起來就像是死掉一樣一無所動，除了還是微微起伏的短促呼吸維持著生命，便沒有了任何可以運動的地方。
這樣深沉睡眠的人，怎麼能夠要求他下一刻就做齣劇烈的動作呢？如果真的那麼做了，「殘廢」的事實也就坐實了。對於知秋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巨大傷害，別說是接下來的探險，接下來的日常生活都會成為很大的問題。
前提是楚纖真的遭受到了必死的危機。
某個聲音在不知名的空間說：「還沒有到時候。」還沒有到時候。楚纖一瞬間眼神都變得空靈起來，天空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灌注在她的身上，席捲著改造著少女渾身的每一處細節。力量的洗禮並沒有讓她有什麼奇怪的器官長出來，也沒有使得她體積有任何的變化，僅僅……是變成了虛幻。
變成了虛幻，渾身上下一股透明的質感。對於物理攻擊來說最強的防禦是什麼？並不是純正的貴重金屬鑄造的盾牌，也不是卸力的防禦性攻擊，而是……攻擊不到。
再堅硬的盾牌，再高大的城牆，經過鍥而不捨的捶打，終究也會有崩落的一天。經過食人鬼全力祭出的大招「繃帶長槍」，一開始就是帶著「必中」的理念製造出來的。它的槍尖與目標中間連著一根隱約的絲線，導致目標無論如何移動，都會正處於長槍貫穿的前方位置。極快的速度還只在其次，更重要的是無往而不利的鋒利程度。經過【藍晶石】重新構造的科技車並不是一個完美的盾牌，但是比起當先時代的合金，其金屬外殼的硬度也早在數個次元之外了。即使如此堅硬的金屬，在長槍槍尖的刺擊之下，連半秒鐘的阻止作用都沒有起到，便被徑直貫穿。
正因為是兩位議員等級合力激發出來的大招，才得以冠得上「絕對」的名號。這也體現了它們對於楚纖的相當重視，是知秋對戰不輕敵思想已經感染了它們，以至於對陣俱是普通人類組成的軍隊也絲毫不可大意，做出了最後底牌似的一招。原以為這樣的大招也就足夠了。一位連基本的武藝都不會，看似弱不經風的少女又有什麼能耐躲得過這樣的攻擊？擊發出去，便從來沒有想過會失手的可能性。
但是現實正給予它們打臉的回應。那個時候，少女的整個身體都陡然之間變得虛幻了起來，無形的身體對於任何形式的物理攻擊都是最強的防禦。長槍命中了，但也失守了。它忠實地按照絲線的軌跡貫穿了目標的眉心，卻也毫無阻礙地前進，然後插在了更後面的土地上。
它發出了無奈而沉重的嘆息聲，賦予生命的繃帶長槍最終放棄了貫穿目標的想法，絲線在慢慢地消失……黑色的氣息漸漸散去，長槍在瞬間變得破敗不堪，已經完全失去了方才的神采。
楚纖是毫髮無傷的。空洞的眼神重新恢復了清明，記憶還留在那個危險迎面撲來的時候。閉著眼睛迎接死亡，數秒鐘之後感覺不太對勁再度睜開了眼睛，一臉呆萌地看著後方失去了效力的長槍，摸摸自己的身體似乎也沒有哪個地方開了個洞的樣子。
她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家便已經是目瞪口呆的狀態了，尤其是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後絕招也失手的食人鬼，更是驚訝到下巴都掉在了地上的樣子。知秋並沒有什麼表情，重新恢復了沉睡的狀態，彷彿方才暴動著隨時都要醒來的狀態謊言似的消失不見。既然女孩沒有了生命危險，那樣危機來臨的預感也消失在了胸口之處。
經過短暫的間隔之後，在人類的一方陡然傳來一陣巨大的歡呼聲。他們擅自將這一切當作是奇迹，一想到知秋作為神明的身份已經是無所不能的狀態了，那麼他的女孩兒就算掌握一兩個神跡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的事情。果然那一對人並不是什麼等閑之輩，方才展現出來的更是徒增士氣的最好材料了。
但是老軍人並不會這麼想。一路走來，他很清楚楚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一言以蔽之，是和自己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的普通人，知秋無法用常理來判斷，既然那是人類之君王，是眾多人類的希望集合體，擁有諸多的神奇也是可能的。但是……女孩這種神奇的力量又是從哪裡來的？
從未聽過，也從未見過。老軍人自覺理解「短時間之內」的兩人，但是更遠時候的呢？從前的少年少女，以及之後會擁有什麼可能性的少年少女，他是一概不知的。
聯想到兩人的感情。只希望這份純摯的愛情會有開火結果的那一天。老軍人也只能夠如此給予兩人最為誠摯的祝福了。希望不要淪為可悲的悲劇啊。
末世紀從來都不缺少悲劇。人類的，食人鬼的，其他物種的。大概每一秒鐘都有悲劇在這顆星球上上演，它已經足夠多了。
少年少女誠摯而無暇的情感，就像是在無垠的沙漠中陡然見到的一朵燦爛嬌艷的花朵，是讓人足以感到到流淚的美麗事物。這般的美麗，總會興起人們去保護的慾望。
知秋身上謎團重重，看樣子楚纖身上的迷霧也同樣不簡單。是有壞心眼的神明故意加持在兩人身上的力量，在陰差陽錯之後彼此會走上完全不一樣的道路么。
彼時天堂，轉眼煉獄。那樣子的未來殘酷到讓人無法想象，卻還是離著現在依舊遙遠的未來。
滾滾著車輪移動著，路上的每一顆石頭都會磕著它做出微妙的調整，時間一久便和原本的道路背道而馳。
但是在冥冥因果定律作用之下，它只能也只會移動到規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