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目光
既然是戰爭，又會豈有不流血犧牲的道理？楚纖比誰都更明白這一點。當然就像所說的那樣，縱然各方各面都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然而真正的慘劇就在眼前上演的時候，未免也同樣感到一陣子不舒適的意向。
為了保持安全距離，同時這份安全距離也是楚纖一直能夠做出攻擊的底線所在。以距離換取傷害，無論是冰冷還是灼燒，都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上進行的。食人鬼並沒有瞬移的能力，所以縮短和獵物之間的距離是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的。正是乘著這波時間的東風，楚纖才有機會實現她腦海中浮現的各種攻擊手段。
她成功了，同時也失敗了。確實做出了許多像模像樣的攻擊，短短時間之內發揮了想象力的極限。冰凍和火烤，確實是給食人鬼們造成了相當的傷害，但是效果卻是微乎其微。至少在她的眼中看起來就是這樣的。
食人鬼們經歷了骨骼酥鬆，幾欲癱倒的情況，在它們搖搖欲墜的時刻，楚纖原本以為自己成功了，後來的發展終究是讓她失望了。食人鬼們僅僅是晃蕩了一會兒，便徑自恢復了兇猛的狀態，彷彿方才遭受到的傷害根本不足為道也，依舊顯得生龍活虎。也就讓楚纖認定其為「小傷害」的程度了。
實際上究竟有多少程度的深厚傷害，恐怕也唯有食人鬼這些當事人本身才知道了。就算是強悍的個體也無法逃脫生物本身的共性，冰火的交替確實是給予身體造成了極大的損害了。加上之前和少年交戰所耗費的大量精神力，已經讓其沒有餘力一點一點地修復自身的身體了。
所以相當多的傷害就此擱置，此刻食人鬼最為直觀的感受，大概便是自己魁梧有力的身體感官已經大不如前了。知秋會選擇和它們正面硬肛而不去選擇偷奸耍滑的方式，曾經遇見的敵人大多數也是直接比拼蠻力的，種種原因使得食人鬼更加願意鍛煉正面硬抗的能力，而不會去鍛煉防範側面攻擊的技巧。即使憑藉著一口氣還是強硬地托起來了疲憊的身軀，發出去的攻擊威力同樣不容小覷，終究是大不如前了。
然而就在食人鬼的眼中，顯得孱弱許多的攻擊，對於人類這等更加孱弱的身軀而言，也算得上是致命性的一擊了。在如今縮短了距離的狀況下，也代表著同樣失去了時間。沒有時間的話，諸多需要時間激發的武器和方案也沒有辦法實行，慢慢消磨下去的話，人類一方几乎就是必敗無疑的結局。
必須要重新拉開距離……然而就是如此簡單的事情，實行起來也是千難萬難。而留給楚纖的唯一的選擇……只剩下用生命換取時間了。縱然已經很早的時候就做到了如此的覺悟，也同樣有過僥倖的心思，想著或許之前的伎倆就能夠大幅度殺傷敵人呢？然而現實還是給予抱有僥倖心思的人無情的一擊。看著硬吃攻擊后還是顯得生龍活虎的敵人們，少女刨除了心目中的最後一絲僥倖的心思，開始以清醒的意識正面看待這等危機了。
沒錯……凡是戰爭都會出現傷亡，就在這方面來說無論是哪一方，都是平等而殘酷的。縱然軍隊已經繞著大大的圓圈有條不紊地開始了移動，卻也沒有辦法甩開邁著大步子直衝而來的食人鬼。此消彼漲的速度絕對比對之下，被追擊到幾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被敵人追上然後造成崩潰行的人心渙散，亦或是主動迎擊間接的找死行為，兩方所造成的傷亡數量其實並沒有半分的減少，但是代表的意義卻是截然不同。一方代表著無力回天的絕望，另外一方則代表著不曾妥協的昂然意志。
不過是說著好聽罷了……或許這是所有當權者共有的一份苦楚，前提是當權者也相當走心的話。他們的一言一句都從來不是單純的意義，例如向著一方的指向標，凡是手指指向某一處地方，自然有前赴後繼的勇士向著同樣的地方前進。期間究竟會造成多大的喪亡不得而知，而指引著這些年輕生命邁向死亡的正是當權者本身，就算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恐怕也會因此而責怪自己吧。
那是責任賦予的壓力和榮耀，掌控著更大力量的人同時也會負擔起不一樣的重量，楚纖只覺得重重地山嶽壓在她的肩膀上使得她逐漸喘不過氣來，還是強行地振作起來，發出了殘酷的命令。於是許多操著各式各樣武器的士兵們從人群中出列。
他們的身子還是在微微顫抖著，不過比起那更加明顯的是在眼中寄予的火焰，顯然是對於食人鬼的存在已經到達怒不可遏的地步了。在楚纖看來收穫甚微的攻擊，其實已經在諸多居民的眼中有著許多的鼓舞作用了。先不說到底造成了多少的傷害，光是這種有來有回的戰鬥方式已經足夠了。
能否真的戰勝食人鬼，現在情勢依舊不太明朗。卻也無法掩飾住居民們所希翼的，強烈的勝利之慾望。卑微的人們願望同樣卑微，聽起來著實讓人感到可憐。卑微到甚至不敢奢望直接了結最強大的對手，光是能夠造成傷害便已經心滿意足了。而自身能夠在這份偉大的事業中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便足以讓其心滿意足。
被壓迫狠過頭的人們，一旦爆發起來也同樣兇猛。人們顫抖著，也怒吼著沖向最強大的敵人。在他們的印象中，這本該是如何動作也無法戰勝的最強大的存在，但不僅少年能夠直接殺死一位，看似柔弱的少女也同樣能夠造成傷害，自己理應也有所可能的才對。能夠做到這一點……便足夠了，相比起無論如何都會被吃掉的結局，在憤怒中滅亡似乎更加符合一位人類身份的意志。
那算是相當哀傷的選擇。似乎除了死亡之外也只有死亡，短生是屬於末世紀的常見主題。楚纖捏到指尖都發白，但也沒有了更多的辦法。就算是天才似乎也沒有對眼前事態的過多解決辦法，在【舊時代】中從來就不缺少人類的天才，最終也無奈地被淹沒在滾滾的軍事大潮中。
楚纖和他們是一樣的。同時也在某種意義上並不一樣。勇敢的戰士們正是用身體來詮釋「血肉鑄就長城的意義」，雖然應該是一衝上去被碰到了就被秒殺的程度，不過藉由和怪物勇敢的周旋，到底是將怪物們最大限度地制止在了原地。
而抓緊這點時間整支軍隊都在抓緊後退。最大限度地保證有生力量，利用最低的犧牲換取多數人的共生，殘酷而具有常理，無論是在新時代還是舊時代，從來都是不曾令人詬病的最佳選擇。
凡人的選擇。縱然做好了心理準備，轉身看過已經化成了一片修羅的戰場，楚纖也感到到一陣借著一陣的無力感，她終究沒能夠擺脫「平凡」的概念，無論她曾經在學院的學習生活中表現出多麼出色，取得多麼出色的成績，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是的，沒有改變。如果是為了對付食人鬼而戰鬥的話，作為人類的身份，無論多麼聰明，多麼強壯，都是沒有意義的。食人鬼擁有將所有一切盡數斬碎的絕對暴力，王者是特殊的，少年超越了人類的範圍與之作戰，所以才能夠成為王者。那彷彿籠罩在一層燦爛的金光之下的絕對威嚴，同時是許多人指引前方道路的明燈。
少年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其本身究竟多麼強大，也不過是一個個體而已。而他費盡心力領導的人們，如果也同樣停留在普通的水準的話……無論指引前方路燈是多麼的耀眼，恐怕起到的作用也會有限。
畢竟引導的對象並不是某一個特定的人，而是整個群體。個體和群體結合起來，其個體多麼偉大，主導性也會落在群體那邊。而群體本身的性質不好，也就決定了它是否能夠攀登上更高的地方。
楚纖試過了，也清楚了。頗有些傷感地揉搓著處於深沉昏睡中的少年，想著如果是知秋來領導這些人的話……大概能夠做出不一樣的決定，或許也不會讓那些勇敢的人們以如此悲劇的方式犧牲。
無人被眼前的慘烈情形給嚇倒，反而因此激發了士氣到達了新的高峰。常年都直面死亡的人，對於死亡已經有了相當的抵抗力，而不是看見傷亡就會軟弱到尿褲子的程度。至少在這一眾人之間，心理素質都是相當強硬的。除非是相干到自己生死的情況，才會使其升起敬畏之情。當然這並不是絕對……至少在現在，看見已經初步認定為夥伴之人的生死，其就像是一記導火索的點燃，轟然引爆了人們心中的願戰情緒。
實際上楚纖的心中也升起一種熱血而雜亂的心緒，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和敵人決一死戰。然而終究也只能在腦中想一想而已，這樣的想法僅僅在楚纖的腦海之中停留了僅僅一瞬間，之後便盡數被其拋離了腦後。
士兵們狂熱當然不要緊，甚至那是能夠體現士氣的最佳表現。只是指揮官被自己的情緒操縱可是一大禁忌，無論戰況如何，都必須保證最為清楚的頭腦和最為客觀的認知。從而才能夠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掌握第一手變化的情報……畢竟每一處重大變化的發生，往往便在之前的細節之中已經顯現出了端倪，無非是看見的人是否用心罷了。
為了盡最大的努力保證有生力量……從人們聚集在一起的時候楚纖就意識到了，這是一股難得可貴的珍貴力量。包括許多擁有覺悟的戰士，也不缺乏任何的先進武器，指導思想以及作戰武器同時具備，背後還有著一方巨大的城鎮作為後方，可謂是一個天然的軍事基地。
牆壁系統太大的，無論是儲糧庫實驗室，亦或是不久之後走過的迷宮，還是現在足夠容納數百萬人的城鎮，甚至是最為狹小的學院，也遠遠超過了他們兩個人的體積。一路走過來，知秋所做的事情便是和整個牆壁系統為敵，換另外一個客觀的表訴來說，就像是一位擅長武藝的武士，仗著自己高超的身法直接和整個國家為敵的狀況。不清楚狀況的旁觀者只會覺得太過於荒謬了，即使是一路陪伴走過來的楚纖，也覺得這件事情太過於艱難以至於實現的機會著實渺茫，想來少年也是相當清楚這一點的。
那一刻，人們聚集起來的時候，饒是從來不對居民報以期待的少年也忍不住驚訝地向著這邊看了一眼。雖然他並沒有說什麼，應該是說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就徑自陷入了昏迷之中，不過兩人成為拍檔的時間日久，很多的時候根本不需要口頭上的交流，楚纖便自然能夠明白知秋到底想要表達什麼意思。
在視線相交的那一刻，彼此的情報便已經交換完畢的。這是一支天然的軍隊，可謂是從天而降的，神明給予人類本身的禮物。要想和一個國家作戰，其對手自然也是一位擁有國家同樣等級的戰鬥力，正是這支軍隊了。
【城鎮】作為上三家的一支，擁有廣闊的土地，群山環繞之間也不缺乏各種礦產資源，最難得可貴的是人多，人數眾多，幾乎能夠囊括更多的可能性。
為了保全這支能夠為知秋所控制的，之後開向更遠方的軍隊，楚纖可謂是煞費苦心了。
居民們的眼光只集中在眼前的敵人身上，似乎只要弄死這些長久以來都籠罩上上頭的陰影，似乎就沒有別的重要的事情了。
事情卻並沒有這麼簡單，楚纖知道，在城鎮之外，還有著更多的食人鬼存在，甚至農場主的級別也遠遠不止這三隻。
她的目光放在更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