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對話
在一間富麗堂皇的房間中,知秋見到了宗團的實際管理者。出乎意料的同時也是在情理之中,是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然而肥肉堆積的臉龐下一雙精明如同狼一般的雙眼,也給知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昨天見到的那位老頭子也是,這個傢伙也是,想來在農場中生活了許久,克服了諸多困難逃避了諸多殺機的人都不會是泛泛的平庸之輩。對方跟前擺了一盤烤肉,是方才知秋遞給對方的,用作交易的物品。碩大的肉塊被切成了小塊端了上來,有明顯的齒痕遍佈於上面,顯然是被享用過之後的狀態。
胖子嘖吧著嘴巴,看著眼前的美食,有心想要再下嘴,卻沒有了足夠的空肚子。這在平常來看是不可思議的,胖子驚嘆於肉塊的飽滿程度,即使以他的體積來說也吃不了多少,在富含數量的同時也有相當的美味程度,獨自撐到不行,胖子還是想要下嘴去吃。
看著陌生人進來,對方頗為尷尬地咳嗽了一下,覺得自己緊緊盯著食物的模樣有點兒失態。衣食足而知榮辱,若是苦命地在貧困邊緣挨著,自然就沒有這麼多的門門道道了。對方擦了擦嘴巴,露出了一副溫和的笑容。波紋在肥胖的臉上蕩漾,似有彌勒佛的笑容讓人心感舒適。年老之人,或是肥胖之人,笑起來總有一種讓人身心愉悅的感覺。但是有些人確實是隨著時間流逝的經驗積累得以變得慈祥,有些人無非是一種演技而已。
蠱惑人心的宗團,如果其真正的領導者都不會演戲的話,那麼該宗團又怎麼可能壯大起來?看見胖子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在某種層面上,對方和自己是同一類傢伙,演員。在學院生活中,為了自身的安危和同學們的未來和教師們虛以為蛇。那種日子雖然遠去,「演員」的技能卻沒有一天丟下過。就算不需要和教師們作對,鐵門之外也有各式各樣的敵人等待著自己。如何在不暴露自己實力的同時嘲諷對方使其生氣而露出破綻也是一種巧妙的學問,知秋不止一次地戴過虛假的面具面對於強大的敵人,一次又一次地將它們激怒過了。
可謂是專家,所以看著一個人是否佩戴著面具,光是用眼睛看一看也就明白了。當然他不會認為對方就是一個慈祥的傢伙了,所謂的溫馨的笑容是做給信徒看的,不過矇騙不到知秋本人。
只是作為一種社交禮儀……知秋也有必要擺出同樣的姿勢,不然的話這場會議根本沒有必要談下去。
「真的是神奇的食物!」團長不吝嗇讚美,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不過是一點點而已……就讓我有了相當的飽腹感。不知道這是從哪裡而來的呢?」
團長胖乎乎,眯成了縫隙的眼中綻放出了一瞬間貪婪的光芒,食物從來就是農場中亘古不變的永恆定律,如果能夠有確定的途徑獲得如此美味而又富含著營養的食物,宗團的規模顯然能夠更進一步地擴大。
無非是為了更多的利益,更多的信徒而已。沒有人為了無意義的事情採取行動,知秋原本便是「無關事者」。其為外界進入農場中的人類,身份根本就是一看便知的。在【城鎮】中彼此的身份之間有著相當明確的分界線,不是一天兩天所能夠逾越的。
團長的表情似乎在笑,但是其眼神可沒有在笑。既然身為一位領導者,許多的心緒自然都是站在相當的高度來看的,其本質無可厚非。其自認為顯貴的身份,會接見於牆壁之外的來客也是存著如此心思,知秋倒是不至於惱怒,從他的身份來看,會這麼想也是理所當然的。甚至有點兒感慨,畢竟這是離開了學院之外,所遇見的唯一一位智商正常的傢伙,自己所學的心理探查方法能夠有發揮的餘地,反而因此感到相當的欣慰。
終於遇見一個智商正常的傢伙了!知秋的感覺就像是成年人看著小孩子遊戲一般,小孩子做出了一點兒成績,為其感到欣慰,卻不代表著這份成績能夠真實地影響到自己。因為自己著實是高高在上的,所以不至於為團長的險惡在意。
他甚至不需要自己散發出迫人的氣勢,以證明自己是一位強到無可理喻的武者。知秋只需要將某個東西隨手放在桌子上面,就能夠達到自己的目的。
「都是從這裡而來,如果你們有能力去調查的話……那就儘管去查吧!」知秋乾脆地說道。其物品吸引著團長俯身前看,臉上帶著驚訝而疑惑的表情,驚訝於少年會如此簡單地告訴他事情的真相,疑惑於放在桌子上面的東西他根本就不認識。
至少是在農場中所不存在的東西。「這是……什麼?」一個角狀物質,其斷口呈現著不規則的龜裂痕迹,證明當初取下來的時候是相當粗暴的動作,甚至有著鮮艷的血跡呈現在上面,看上去瘮人得很。
知秋和那麼多的食人鬼進行過交戰,就算從敵人們的身上直接扯下什麼東西也不足為奇。如此便是知秋曾經對戰過食人鬼的證明,因為那著實是一群強大的敵人,知秋也情不自禁地從敗者的身上取下什麼東西以作紀念。將來能夠作為「勇武」的證明為後輩們編造故事,那是所有人都有的虛榮心在作祟,就算是知秋也不會為之免俗。
「是食人鬼的角。」知秋乾脆地說道。
一瞬間在場所有宗團成員的臉色都變了。驚訝的波浪彷彿在團長的身上盪起了波紋,他渾身的肥肉亂纏,宛如水紋於湖面中心浸潤,顯示著他此刻毫無平靜的內心。饒是頗有城府的團長都是如此窘態,更別提其他的傢伙了。
一些人口吐白沫直接昏倒在了地上,有一些人高聲尖叫,另外一些人瑟瑟發抖著藏在了角落,宛如知秋吐出口的是一個不得了的違禁詞語,一瞬間就將人心所蘊藏的恐懼心理全部激發出來了。
團長肥胖的手指指著知秋說不出話來,他看看斷裂的角,再看看顯得雲淡風輕的少年,一時間沒能夠把握兩者之間的關係。畢竟事實太過難以置信,食人鬼的陰影一直都是重重地壓在所有人心頭的噩夢,宗團的建立,農場的存在,無一不是為了那些可惡的存在,歸結於最根源的因果,都是食人鬼和人類之間的,最為嚴肅的恩怨罷了。
「你……」似有話語梗在喉嚨深處說不出來,在他看來最為容易對付的少年人,實際上卻是咆哮於天空之上的洪水猛獸。可笑的是方才還將對方當作是可以隨意揉捏的存在,觸怒了絕對的強者的代價從來不輕。就算當場將他給宰掉,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柔和的笑容消失了。團長正坐起來,從椅子上直接滑到在了地上,看他的樣子彷彿是在對於角跪拜的姿態。不愧是人精……單純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就在瞬間表達了自己對於強者的尊敬之情。
「原來是屠鬼的勇士!真是失禮了。」口頭上面雖然這麼說著,心中也不由得惋惜業務是沒有了。既然是關於食人鬼的東西,那麼無論這種神奇的肉塊究竟多麼美味和便利,也永遠不是他能夠窺伺的物品了。
「不知您找我們又有什麼事情呢?」這倒是他率先提出來的要求了,想到對方居然是連鬼都可以宰殺的勇士,團長的冷汗就止不住地流下來了。如此少年究竟有多麼強悍?個人最為依仗的東西就是本身的實力,少年正因為自己足夠強大,才能如此有恃無恐。才能以單單的兩個人找上自己這麼偌大的一個宗團,團長也佩服對方的勇氣,現在想來恐怕對方從來就沒有將自己這麼一群人放在眼中。
「沒錯……我一路上已經看過你們在整個農場的偌大影響力了。」知秋微微地聳聳肩,「老實說我覺得你們乾的不算是什麼好事情,當然我也不想浪費時間去制止你們。所以想要麻煩你們……幫我尋找一些東西。」
如果放在從前,團長覺得這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所有的居民,所有的信徒,在他的眼中不過是單純的可以利用的工具罷了。他素無對人類的基本憐憫,身為農場的一員也信奉於「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定理,對於現有的資源從來都是不留餘力地剝奪的。
但是對方是未知的屠鬼者,原本食人鬼就足夠兇惡了,比起那種存在更加兇惡的存在?以團長貧乏的想象力大概是想象不到了,知秋本身的實力到底是多少。
不知不覺連氣勢都矮了一層,下意識地認為對方計劃所做的事情絕對不算是什麼小事情。因此也變得猶豫起來。
「尋找什麼東西……」團長口氣謙卑,以討好性的語氣說道,「我當然很樂意幫助你……只是,我們宗團的力量恐怕不像你所想的那麼強大。」
暗地裡面所蘊藏的意思其實就是拒絕了。知秋略微一挑眉,驚訝於對方居然有如此氣魄膽敢於拒絕自己。少年不吝惜於暴力,如果這樣做能夠讓自己的計劃進行得更加順暢,他倒是不至於那麼做就是了。
「可是您要找什麼東西?如果是一件相當難找的東西的話……發動整個城鎮的人力物力,就算是以宗團的力量也是吃不消的。」胖子到底也算是稱職的團長,此刻倒是真心為宗團的力量所考慮了。
說的……似乎也有一點道理啊。知秋皺起眉頭想道。內心雖然是認同對方說法的,表面上不爽的表情還是沒有因此退卻。讓對方瞥眼瞧著著實心驚膽戰,搞不懂這位大佬此刻內心在想些什麼東西。
是啊……自己想要尋找的是「門」。一個能夠通往外界的東西,但是實際上那個「門」到底是什麼模樣,知秋也是不清楚的。說來自然是很有道理,若是讓人去找一些就算自己都無法準確描訴的東西,未免太過於強人所難了。
所以轉換一下思路就好了。
「你……在這個農場多久時間了?」知秋問道。
對方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板著指頭算到,「估計有……二十年了吧。」
不得不說團長是一個相當幸運的傢伙,恐怕這份幸運還要持續很久。肥胖的身軀看上去也不怎麼靈便的模樣,卻能夠憑藉著最為單純的運氣,一次又一次地躲過黑色大手的捕捉行為。
「二十年啊,真是久遠的時間啊。」知秋感嘆道,「二十年足夠你了解這個農場的一切了。」是的,人總會對於生長的地方有著相當迷戀的情感,即使它並不是那麼溫柔的地方,相反是宛如地獄一般殘酷至極的地方,內心中都永遠佔有著一部分的分量。這份分量將要一直牢牢箍在心中,伴隨著一個人的一生。
知秋花費了十五年的時間了解了學院中的一切,對於學員的一草一木都相當清楚。既然有二十年的時間……那麼知曉全部一點兒也不奇怪。
「我倒不是必須要找某個東西。」知秋退了一步,「應該說……我會把搜索範圍縮小。不過你得先告訴我……在這個牆壁之內所有覺得奇怪的東西才行。」
宛如都市傳說一般神奇的東西,然而都是真實存在的。知秋不認為牆壁通往外界的「門」會是一道鐵門或是合金門那麼無趣的東西。既然整個牆壁系統都由實驗室親手建造,運用上一點兒匪夷所思的高科技也不會令人奇怪。
原本那就是代表著戰前人類科技的最高層次的力量,在懷著各種各樣的奇異能力的食人鬼攻勢之下,依舊能夠在一段時間打成平手的人類科技……比起知秋想象中的還要更加強大。絕對不是那麼容易忽視的存在。
以怎麼樣的方式存在都不奇怪。
或許就藏在農場中各式各樣的怪異之中。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