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靜
知秋能夠感覺出來，它對千手的一切控制都中斷了。就連骨片也一點不剩，都被摧毀殆盡。隨之而來的是頭腦的無比透徹感覺，不需要控制任何東西，精神力又再次加諸在知秋的腦海之中。這種力量在平時雖然沒有能夠探測的手段。依舊是真正存在的力量，剝奪的話便會萎靡不振，重新得到便會精神食振。想來也是有標準能夠探知清楚的。
少年卻無甚喜悅的心情。這同樣代表著他對千手的掌控完全失效了。「頭盔」是綁定在同一個物體上的物事，隨著這個確定物事的消亡，也就昭示著「頭盔」失去了作用。這個玩意兒就是一次性的，不過因為少年奪取了不少數量的「頭盔」，倒是不會因此感到可惜。少年的心情是矛盾的，一方面實驗室是由他親手摧毀，一方面又為那些異常珍貴的物件痛心不已。真正痛心的，正是那些珍貴的基礎器械。
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那些東西不在自己的手中，終究只會成為逐漸增強對方力量的物事。不該留手的時間就絕不會留情，這也是少年的處事原則了。
所有的事情都拋在了身後。隧道之中縱身曲折，根本就是設計成不能走出去的地形。若非知秋本身持有地圖，斷然不能在迷宮一般的隧道裡面來去自如的。知秋在離去之際特意選取了幾個岔路口，七拐八拐地轉入了另外一個空間。
原本後面還有追擊者的嘈雜聲音，隨著時間越來越久，嘈雜聲也變得越來越小了。說明那些傢伙於背後甩脫，就算男子有著整個迷宮的地形圖，但是在這種地形中追蹤敵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拼盡全力阻止那些傢伙的腳步，如今算是徹底追丟了知秋一行人了。
實驗室之行……到此算是結束了。看著隨同的女孩和旁邊跟著的倉鼠，一如自己剛剛從儲糧庫中離開的模樣。但是倉鼠背上倒是背上了另外的新東西——個別鋼鐵頭盔懸挂在上面，也是自己這一趟過來的戰利品了。還有別的……知秋從兜裡面掏出了數枚骨片，那是整個千手的骨骸中翻出來的，材質最為優秀的數枚。握在手心之中，比起純鐵的重量還要更重幾分，明明是骨頭，卻給人一種超越任何鋼鐵材質的感覺。
取出最大的一枚，甚至不需要打磨，從背包中拿出什麼把手固定住了，就是一柄無雙的神兵利器。比起激光刀的鋒利程度都不遑多讓，知秋反手將它劈在了牆壁上，隧道的青石磚塊出現了深深的溝壑，骨片刀上卻沒有半點的裂痕。
真是厲害……知秋為此感嘆。激光刀鋒利則鋒利矣，摸起來卻沒有實際的重量。使用起來也不怎麼順手，知秋從來沒有用它做過真刀真槍的戰鬥，生怕自己在大力的揮擊之間，刀柄就會脫手飛出去。
就算是說自己是不適應高科技的原始人也好，至少在知秋的習慣中，擁有重量的武器才更深入人心，武器的使用是為了掠奪生命。生命之物，看不見摸不著。縱然無法用世間的任何計數單位器材稱出它的重量，也不會輕如鴻毛，而是有些相當重量的。
知秋無法用輕盈的武器奪取性命，無論是哪個物種。並非是癖好而是人生準則的堅持。恐怕楚芊也一樣，握著那種輕飄飄的武器，怎麼也不能提正心態來戰鬥的吧。
用骨片造出來的刀刃，無愧於神兵利器，哪怕是激光刀的鋒利程度也不遑多讓，一時間讓知秋著實是愛不釋手。將其轉身便交給了楚芊，隨後少年又將剩下的數枚骨片進行了加工，造成了飛刀或是長刀之類的武器。這是知秋特意留下來的，比起熱武器是有所不及的，但悍然便是擁有了各種刀具的隊伍了。無時無刻都在壯大自身。
路過一個農場，便奪取它的物事壯大自己，知秋一行人朝著高處漸行漸遠了。他相信，能夠一直強大自己下去的話，有一天就算是最高級的食人鬼也能在正面撂倒，從而奪回尊嚴。如同星星之火，此時絕大多數的食人鬼心底中還是將知秋當作是一位「食物」來看待的。心底上對於其真實戰力不屑一顧。但是現在如何？知秋確實是在一步一步變得更加強大，早晚有一天需要它們正經注視起來的。終有一天會成為熊熊的燎原之火。
接下來又該往哪裡走？知秋一時犯了難。日記的記載只在牆壁系統的下三個農場為止，縱然有關於上三家模糊的隧道地圖，卻是用虛線來描繪的。這也表示當時作者也路線也沒有把握，而是用虛線來代替的。如今日記在自己的手裡，自然是知秋一切行動參考依據。當初就算是日記指引下，有了萬全的思想準備，在面對真正的農場景象之後依舊被嚇了一跳。如今失去了日記的指引，接下來的冒險也變得愈加撲朔迷離了起來。
但別說是裝備，連出鐵門的第一個目的都沒有達到，就此回去了，可以說是沒有半點收穫了。沒能找到離開牆壁系統的出口，又怎麼將所有的學生全部帶出去？
接下來的冒險……恐怕就是只能靠著自己慢慢摸索了。不過哪怕是迷途的前方，知秋也只能咬咬牙堅持下去。或許困難重重，知秋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達到目的，或許有一天會放棄，至少現在還沒有到達毅力的盡頭就是了。
又重新回到了這裡啊……望著黑黝黝的洞口，知秋一時間有一種恍然的感嘆。從一開始的肆憚，到後來的適應，到現在如同回到家一般的自在感覺，人生大起大落正是如此。
無論是跑到哪一個農場之中，迎接自己的都是一場費盡心神的大戰。而隧道的黑暗中雖然也潛藏著一些怪物，在上一次的戰鬥之後卻不知是何原因讓它們不再敢於接近自己了。這點正合心意，醜陋的東西無人喜歡，屍鬼遠離自己也是好事情。
甚至連倉鼠都不會對黑暗感到畏懼了。雖然一路上的歷險都在瑟瑟發抖中消耗時光，不過它的膽子可以說是越來越大了。對黑暗中的最低級食人鬼無所畏懼，甚至若是它們敢出現在面前，倉鼠還會兇猛地攻擊它們。
饒是如此，在行進到一處黑暗地域，總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如同蜘蛛行進的聲響放大數倍，指甲刮擦在鐵板上的聲音，讓人泛起一層雞皮疙瘩。一路上雖然看不見屍鬼的蹤影，但是它們一直都在的。
不過知秋倒是沒有對它們恐懼的理由了。從儲糧庫出來的時候，還能說實力不足而擔驚受怕，在奪得頭盔的現在，一切顧忌都消失不見。如果這些怪物膽敢襲來，第一時間知秋便會控制隧道中的牆壁，化作土石軍隊將它們碾碎。
曾經的敵人，知秋越來越強了，它們還停留在原地踏步之中，所以沒有了半點恐懼，反倒有一種奇妙的老朋友之類的情緒。
他們行進到一個角落中，生鍋煮飯，知秋還有心情將一塊肉遠遠地拋出去促使它們進行爭搶。黑暗中低沉的嘶吼不斷地傳來，不知道多少屍鬼為這一塊薄薄的肉片爭搶得頭破血流，卻沒有任何一隻膽敢接近知秋數米的範圍之內。
少年體內的力量在漸漸得激發出來。是不同於食人鬼的力量波動，卻能夠被屍鬼們準確地察覺。少年隨手之間便讓屍鬼產生了莫大的傷亡，如同高高在上的王者低視著戰敗淪為奴隸的敵人，一念之間便掌控了大量的生死。
渺渺的炊煙在隧道角落中升起來。頭頂有間接的縫隙滲進了陽光，將這一片角落照耀清楚，朦朧的明亮之間女孩為飯點所備的食材忙前忙后，男孩安靜地坐在一邊閉上眼睛稍作休憩。倉鼠在一邊啃著帶肉的生骨頭，一路背負著沉重的包裹，在離去之際也能做到不落下，自然要給予它獎賞。
兇惡的戰鬥之後，在隧道之中收穫了寧靜。之所以說「離去」而不是說「逃走」，是因為在實驗室的勝負確實是知秋贏了。雖然沒有弒殺管理者，不過整個建築物都被摧毀，在那般宏大的成就面前，小小的食人鬼的性命則是不能將之比擬的。
勝利從來就不止是一個方式而已。那些因為勝利而雀躍不已的內心，那些隨著對方追逐而來而產生的慌亂，以及沉寂在心中又陡然升起來的對同學的擔憂，都在少年閉眼的休憩之下漸漸沉進了心底之間。
戰鬥從來就沒有拿平常心態來對待的道理。勝利是不擇手段達到的目的，若是憤怒有用則全力憤怒，若是悲傷有用則垂淚悲傷，在戰鬥的時候沒有瞻前顧後的限制，自然是將所有的底蘊都激發出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戰鬥便是豁口，平時積累所有的東西都在這一刻傾泄出來。
不免會將意志捅出幾個窟窿出來，修補這些窟窿正是現在需要做的事情。
又一場戰鬥被我挺過來了。知秋在心中暗自苦笑。不過再進行這麼幾場戰鬥……自己可真的吃不消啊，會減壽也說不定。
水果被切開了，盛著皮擺在了面前。肉塊被煮熟，帶著骨頭冒著騰騰的熱氣，肚子也適時候響了起來。光輝從石磚的縫隙之中流露出來，灑在食物上面便是最讓人食指大動的調料。
知秋和楚纖彼此用著低音量的聲音交談，一邊享用著食物，旁邊倉鼠啃咬著骨頭的噶噠聲音。被香味吸引過來而不敢靠近的屍鬼們在黑暗中爬行摩擦，又被知秋一記拋擲出去的肉骨頭引向了遠方。
霎那間，安靜的情緒盈滿了心底。些許暴躁的情緒被安靜地消滅，緊繃的肌肉也在逐漸鬆弛下來，洶湧的疲倦如同浪濤一般襲擊過來，眼皮開始打架，在知秋咽下了最後一口食物的時候，知秋原本想要起身，卻踉蹌地摔倒了。
居然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身體向他發出了「我需要休息」的信號。一路上確實仗著強悍的體質勉強了許多，在情緒回歸安逸的現在，所有的力量重新歸於了沉寂，軟弱也隨之而來。
在一邊清理器具的楚纖見到如此情形，微微地笑了起來。
「真是的，吃完了飯就睡覺，可是會變成牛的哦。」
「不過還是好好地睡一覺吧。」說著楚纖便張開了懷抱，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來。」
女孩的懷抱便是最好的枕頭。似乎有一種奇異的魔力，甚至不容許知秋說出任何反對性的話語，便將其深沉地吸引過去了。
多麼柔軟。如同靠著棉花似的雲層，絲潤柔滑的觸感傳來，又彷彿置身於花田，撲鼻便是一種清新自然的香氣。卻是知秋最為熟悉的香氣，恍然之間似乎不在幽暗的隧道之中，還處在小孩子那樣無憂無慮的年紀，無數次在田野間玩鬧過分了，男孩便依偎著女孩睡著了。熟悉的感覺和味道，有著讓人忘記一切憂愁的魔力，安逸的感覺至此上升到一個頂峰。
戰士多強，也有疲累的時候。
少年在少女的懷抱中沉沉地睡了過去。那是捨棄了一切警覺的深度睡眠，就算現在有人帶著殺氣接近他，在身體產生痛覺之前知秋也不會醒來了。
但怎麼可能？家貓會在地毯上自由地敞開肚皮來睡覺，那是因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女孩輕柔地揉搓著少年的頭髮，臉上有著高深深邃的笑容，由少女的懷抱所鑄造起來的一方世界，便是知秋最為安心的休憩場所。
於是一切都沉寂下來。
由斑駁的陽光渲染的一方角落，至此歸於了沉寂。似乎那裡並不存在任何人，但確實有人存在於那裡。
征途，征途。不可能在不停息之間連續踏上再次的征程。
回港，調整，然後再邁上新一次征程，才是冒險的一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