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付諸東流
臨近畢業,考試也不由得多了起來。
或許每一位學生,都逃脫不了被如此邪惡的物事。在不曾生活過的舊文明時代,考試更是所有學生們的頭號大敵,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斯之劍令人心驚膽戰。
知秋並不知道考試有何意義。既沒有別的學校攀比,同學們或許彼此有競爭的意識也不會那般強烈。頻繁的考試測試又是為何?原本在低年級時便有「月考」的概念,臨近畢業的三年級更是引進了「周考」,引得一眾的學生叫苦不迭。
班長總會是第一名,而知秋考試也總是不走心的。如同很多壞小子一樣,差勁的成績幾乎成為了他們的標誌。知秋當然也珍惜獲取知識的方式,不過僅僅是為了增長見識的話,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測試也不明就裡。除了首次面對的題目會認真解答之外,再一次見識過的相似題目,俱都擱置不答。
不至於吊車尾,只不過中下程度的成績,是由極難題目的分數,以及完全不作答的基礎題目組成的。若是連基礎題目的分數都好好地拿到的話,恐怕班上成績最優異的班長都無法和其相較吧。
然而今天的考試知秋卻在認真作答。卻不是想要借成績來做文章。
他還認為自己知曉秘密的秘密未曾暴露,那麼現在保持原本的樣子還是更妥帖的。他想要和那位教導「牆外歷史」的女教師有所溝通?然而如何運作呢?總不可能明目張胆地跑到辦公室去說明吧。
從來只有老師找學生有事,未曾聽說哪位學生主動尋找老師。況且現在教師辦公室在知秋的眼中看來……著實是一處極為兇險的地方,知秋不確定自己不成熟的演技在眾多教師的環繞之下還能夠平靜地施展,倒不如捨棄露出馬腳的風險,運用一些取巧的辦法取得溝通。
知秋也不甚喜愛如此婆婆媽媽的事情,所以今天這份試卷的答案也寫的相當艱難。
他無法和教師們直接取得聯繫,但是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既然試卷的題目由負責各自科目的教師們所製作,那麼負責修改它們的也是這些老師。
知秋正在努力回憶起那位教師所說的一字一句,然後將其化作原原本本的文字信息謄寫在試卷上。並且表面上看來確實是切合試題答案的,實際上卻是憑空創造出了一種暗號——唯有創造者以及專門針對的那個人能夠看懂的暗號。
這是少年臨時想出來的辦法,他同樣不喜歡不打招呼的課堂測驗,毫無意義的事物……放在現在來看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而這些寶貴的時間卻又不得不浪費,自己沒有掌控「武器」之前,唯有安靜地當一位規規矩矩的學生了。送走一批畢業生的如今恐怕是最為敏感的時期,對於那些灰袍人集團便是如此。臨時起意的辦法,然後需要花費整個考試的時間來將其完善,這是知秋的一己之見,未與其他人進行過考慮。
知秋完善起來也是相當吃力的。幾乎要將自己的腦細胞給完全活用起來,想做還是做得到的。然而就他人看來……就算一場考試的時間如何漫長,也不過兩個小時而已,在短短的兩個小時之間創造出一種新的暗語,著實是天賦驚人。
考試的試卷是半公開性的,雖然理論上是和其他的試卷一齊直接送給老師。但若被人截走觀看也不算是太難的事情,知秋為了避免如此情況的出現,更加需要將自己的內容修飾調整,為了不讓別人看到端倪。
班長有時會偏偏頭帶著奇怪的表情看著知秋。就他所知,知秋原本便是弔兒郎當的狀態,今天又怎麼會這麼認真地回答卷子呢?
他想做些什麼事吧……班長微微地嘆了一口氣。身為農場之中的牲畜,任何反抗的舉動都會遭受牧人的警覺,程度過烈操刀宰殺也不無可能。光是懷有異心便危險地如同漫步行走在刀鋒之上,更進一步的行走自然也需要足夠的勇氣。而那位當然不會安安靜靜地毫無作為,哪怕力量微小都會試著去搏一搏。
但是他卻是「火種」。這點當事人卻沒有意識到,他恐怕不知曉自身的根本重要性,伴隨著他一個人的鋌而走險,牆壁之內整整八十人的命運都像是清風吹拂下的燭光一般忽明忽暗。
知秋和班長進入了冷戰時期。即便在同一個宿舍之中,相互交談也帶著虛偽的微笑假面,看似交談甚歡,實則沒有一句真話。饒是兩個人的演技都有過硬的資質,同舍的其他舍友並沒有發覺。關係進入了冰點,班長自然知曉變成如此的原因。
學委他就住在隔壁。在明面上的環境里,班長根本無法同知秋推心置腹。
知秋不知道這些。班長在他的面前首次表現被懷疑的姿態,再讓他毫無理由地相信班長很難了。就算班長尋找到機會跟他說「你很重要,所以別做傻事」這句話,知秋八成也是不會相信的吧。
所以他很頭痛。天知道知秋這個活寶在搞什麼不安分的舉動,只能祈求他不要弄的太過火。
學委扭頭查看這裡的異常狀況,只是哼了一聲,便不再理會。
他搞不明白知秋為何今天如此反常,卻起不到懷疑他的心思。思想被環境而束縛,他無法記住整體八十個人的全體,在學委腦海里,屬於自己的戰場唯有被擺在暗地那麼數個人的鬥爭而已。
更何況一個一個都是決定聰明的傢伙,光是對付他們便已經使盡了全力。又何曾聯想到「新的敵人已經增加了」這方面上呢?
一個下午的緊張考試不久便完畢。
眼看著自己的試卷被前桌收走,知秋重新進入了一種緊張的狀態。
楚纖從旁邊湊過來:「用這種方法么?」
她察覺知秋今日的反常狀態,然而並沒有產生疑問。畢竟昨日之時知秋就明確地和她說過接下來的行動,結合今日的異常行為,其目的也不難猜出來。
「這樣好么?」楚纖微微地皺起眉頭,在她眼中看來,這樣的行為著實不太保險。知秋的試卷還被無自覺的同學捏在手裡,殊不知捏著一張隨時會引爆的火藥桶。
「風險未免太大了。」
「沒關係,內容至少『加密』了。」聯想到他和那名女教師之間的關聯處,無非是在課堂上教導的知識。
知秋努力地回想起「牆外歷史」的知識點,專門尋找那些看上去極為生僻的知識點歸類。一旦開動腦筋,哪怕那麼多次在上課的時候迷迷糊糊地打瞌睡,諸多的事例依舊鮮活地呈現在他的腦海里。
大量運用諧音字,運用段落的第一個字的聯合,排行的斜插來表達一個個支離破碎,卻結合恰當的信息。
內容無非是「我們需要談一談」,並且交代了見面的地點。
那麼多的老師,除了自己教授的專業之外,對於其他的專業課程可謂是一竅不通。知秋在漫長的日常中發現的如此突破點,自覺能夠有效利用才好。
該做的事情自己已經做了……到頭來唯有祈禱批改試卷的那位老師能夠發現。
楚纖依舊吶吶著說不出話,知秋的計劃並沒有破綻,然而是否能夠實現也沒有百分百的準確性。
在她看來依舊充斥著賭博般的複雜性。
知秋卻看出了她臉上的猶豫,輕輕地笑著小聲說道:「怎麼可能會是賭博呢?」
「沒有百分百的勝率我不會去做的。」
而在另一方面,收走試卷的一位學生正搬著大量的試卷前往教師的辦公室。
卻被半路上竄出的班主任給「截住」了。
男人裝作偶然遇見的樣子,厚厚的眼鏡片之下的是溫和的眯成了線條的笑眼。
「哎呀,這位同學,看起來很重呢,老師來幫你搬吧。」
「這個……不用了,老師,我可以搬得動的。」搬運試卷的男同學不由得看了看自己頗具肌肉的手臂,半分沒有想到自己是從哪裡看出「搬不動」的孱弱感覺了。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說著班主任幾乎是強硬地從他的手中奪了過來,「食堂馬上就要開門嘍,去晚了可沒有好的飯菜吶。」
他為自己的行動給了一個理由,聽上去著實是借口一樣的感覺。
在他們的食堂,就算真的沒有了飯菜,同在食堂的許多同學都會勻給自己,不存在吃不上的可能。
班主任僅僅是找了一個明顯的借口,明顯到讓對方就可以看得出來,如果不算是太白的話。
男同學察覺到了。但是同樣是覺得是出於這位老師的溫柔,長輩的盛情不可推脫,便也大方道謝都離去了。
班主任依舊掛著制式的微笑,就算在手指迅速地翻找之間尋找出來目的的那張試卷依舊沒有改變。
別的老師或許沒有辦法理解自己教導專業之外的知識,不過他可是例外。
「小子,還是太嫩了。」他迅速掃過知秋所謄寫的試卷,哪怕書寫得極其隱晦,依舊被他瞧出了端倪,「我走過的橋可比你走過的路還多。」
「牆外歷史」的知識點,就算沒有上過同事的課,他依舊對此心知肚明。
教材都是由他編寫的。或者說是……杜撰的。
知秋驚為天人的創造,全部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