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除夕之夜
眼見得今日便是除夕了，長安城內家家戶戶都凈庭戶，換門神，掛鐘馗，釘桃符，為的是驅邪避災，祈求來年好運。除此之外，人們還要貼年畫，以增添些喜慶氣氛。總之，這辭舊迎新的除夕日對於長安人來說可謂是一年中最最重要的一天了，大街小巷均是張燈結綵，處處一片歡暢熱鬧的節日景象。
慕丞相府內，一家人正圍坐在桌前有說有笑地吃著團圓飯。慕丞相一貫是個清廉節儉的官員，慕夫人也是個勤儉持家的主母，丞相府的人都不喜歡鋪張浪費，因此這慕府的年夜飯也準備得比較簡單，菜品不多、但卻樣樣都有講究。只見桌上擺著清蒸鱖魚、紅燒排骨、干鍋豆腐和素三絲等幾道菜，還有一大盤鮮肉餃子和一小壺燙好的梅花酒。
其中清蒸鱖魚這道菜是慕夫人親手做的，整魚只需稍加腌制，和姜蔥在水蒸氣的氤氳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經過了姜蔥洗禮后的魚肉去除了腥味徒留鮮味，然後在如花般的蔥絲和紅椒絲的裝飾下，烹以少許豉油調味，最後，在熱油的醍醐灌頂后盛裝華麗登場。整個過程簡直就是一場洗禮，魚還是那條魚，完整如初，卻已是肉如凝脂味極鮮。
慕丞相撥開紅綠相間的蔥絲紅椒絲，夾起一塊雪白的魚肉，蘸些許豉油，入口是肉質鮮美唇齒留香，笑著對慕夫人點了點頭，稱讚道：「夫人的廚藝真是越發地精湛了！」慕夫人聽了這話，臉上綻開了一抹笑容。
晴薇聽父親如此誇獎，也急忙夾起一塊魚肉，放到小嘴裡仔細地品嘗一番，有模有樣地開口道：「這清蒸鱖魚不過是江浙一帶最尋常的菜式，母親竟能做得如此鮮嫩，真是佩服！」
慕夫人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幾分，笑道：「你這個小娃兒，嘴巴像抹了蜜一樣！別光忙著光誇我了，嘗嘗你姐姐做的這道紅燒排骨。」說罷慕夫人拿起筷子，先後給慕丞相和慕晴薇都夾了一塊排骨。
雨薇做的這道紅燒排骨不但味香，而且顏色非常漂亮，讓人一看就食慾大增，一塊塊鮮嫩無比，小巧玲瓏的排骨放在盤裡紅通通的。
雨薇笑著也給自己夾了一塊，笑著朗聲道：「這個排骨，經過一焯，二煎，三煨的方式，外酥里嫩，香氣被鎖在肉里，吮吸一下滿滿的都是肉骨頭的味道。」看父親和妹妹邊吃邊點頭，她補充道：「這道紅燒排骨可不僅僅只有排骨，其中的配菜菌菇吸了肉的油香，再加上菌菇本身獨有的清香，怕是比肉還要鮮嫩幾分呢」。
聽罷，慕夫人忙夾了一片菌菇嘗了嘗，點頭稱是。一旁的慕丞相也嘗了嘗這菌菇，確實美味，不由得又連續夾了好幾筷子，大呼過癮。
晴薇見父母被姐姐的這道菜迷住了，忙急著邀功：「這菜里的菌菇可是晴薇動手幫姐姐切的哦~」說罷嘟起了嘴，似乎是因為自己切菜的功勞沒有被父母表揚而有些不太高興。
慕丞相和慕夫人見到自家粉嫩小娃兒撒嬌的樣子，實在是心生歡喜。慕雨薇也急忙笑著哄妹妹：「那是自然，這菌菇如此鮮美，也是離不開咱們晴薇大廚這略顯生疏的刀工呢！」
就這樣，一家人說說笑笑地吃完了年夜飯。接下來按照長安人一直以來的習俗，便是一家人圍爐團坐，一起守歲了。
說是守歲，倒也不見得真的要徹夜不眠。正如袁文的《瓮閑評》中所言：「守歲之事，雖近兒戲，然而父子團圓把酒，笑歌相與，竟夕不眠，正人家所樂為也。」守歲不過是給一年到頭各自忙碌、沒有太多時間交流的人們，提供一個和家人親密暢談、增進感情的契機罷了，倒也不見得真要通宵達旦的。
慕府四口人圍坐著。慕夫人又吩咐丫鬟蘭香去多燙些梅花酒拿去賞給家丁丫鬟們喝，又問貼身的丫鬟梅香：「明日要賞給大家的銀兩和布匹可是已經準備妥當了？」梅香笑著點頭應了聲是。按照慣例，丞相府每年正月初一都是要給家丁丫鬟們賞賜些財物的，慕夫人為人寬厚，對底下人一向都是極好的。
一家人聊著天，時間便不知不覺地過去了。不多時，晴薇便困得搖頭晃腦了，慕夫人將她抱到床上，不一會兒便甜甜地睡去了。
慕丞相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飲進，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說道「雨薇和閩王爺的婚期怕是馬上要定下來了，過了年怕是就該替你好好準備嫁妝了。」聽了這話，雨薇不知如何回話，一時間沉默了。
慕夫人聽了這話，眼圈突然有些紅了，感慨道：「恐怕明年守歲，就只剩老爺、晴薇和我了。人人都知那閩王不是個省油的燈，雨薇嫁去了那閩王府，只怕定是要受些委屈的……」
慕雨薇心裡也湧起感傷之情，含著淚花笑著安慰母親：「母親莫要擔心，想必李治歌礙於父親的面子，也不敢欺侮我。」
慕丞相也忙安慰夫人：「雨薇是個聰慧的，你就先不要瞎擔心了，女兒行事穩妥，你是最清楚的。」
說罷，又倒了一杯酒，一干而盡。
三更過後、五更來臨之時，爆竹便響徹天空。不僅宮中爆竹山響，要舉行隆重的朝賀禮。尋常百姓也競相燃放爆竹，將要開始拜天地、祭祖先、互相拜年等活動。陣陣轟鳴的爆竹聲中，舊的一年已經過去；和暖的春風吹來了新年，人們歡樂地暢飲著新釀的屠蘇酒。初升的太陽照耀著千家萬戶，他們都忙著把舊的桃符取下，換上新的桃符——這便是大文學家王安石詩中所寫「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的情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