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初會（下）
「如此大聲勢……這應是要借我之名，借高塔之名，來制衡神恩學院，制衡教會。」
「不過，本以為這位著書立說，多半有些理想主意，但看其借著一次拜會，就玩出這麼多花樣，更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放下身段……」
賽德目光徐徐自那微微躬身，看上去很是恭敬的老者身上收了回來，心中又輕輕流過一聲嘆息。
或許這才是大賢者真正的形態吧！
他心中的形象，不過是他曾經的構想，帶著主觀傾向的構想罷了！
本來也是，既能著書立說，又能發明創造，同時還兼顧著聯合城邦的整體發展，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簡簡單單的理想主義者！
不過……這位終究還是自我定位高了一些，兩虎相爭，螻蟻卻未必會得利，甚至可能在兩虎之爭中，遭受到無妄之災！
心中念頭在閃動，面色神色卻不動，賽德並沒有什麼惱意，一方面對教會，他從沒有什麼好感，另一方面，大賢者對他而言，終究還是有著一點旁人難以理解的特殊地位的，在沒有真正觸及到他的身上，他還是可以暫時當作沒看出什麼的。
朝埃莉諾點頭一下，隨即，在埃莉諾的伴隨之下，賽德先行走下了戰艦。
「布倫特先生，您這接待有些過於隆重了，只是一次私下的拜會罷了。」面上微微浮出一縷淡笑，賽德朝老者頷首致意一下，不過他身上無從遮掩的氣勢，卻讓碼頭眾人目光齊齊都是一垂，哪怕是勞倫斯城主，心靈都如被巨石壓著，難以自如面對。
這就是真正聖地強者的力量，只是站在這裡，就能讓人直接喪失戰意！
第一次，布倫特心中閃過了一道不確定。情報再怎麼描述，都只是描述，此刻真正遭遇上了，才有最直觀的體驗……艾力克所言的非人之力，指得應就是如此吧？
壓住心中的波浪，布倫特笑道：「大人難得過來，豈敢有所怠慢。給您介紹一下吧，這是……」
「好了，我只是過來拜會一下先生，勞倫斯城主，還有教會的各位，就不必給我介紹了，如果接下來還有宴會什麼，我也不去打擾各位興緻了，埃莉諾，你代我參加。」賽德止住了他，又淡淡笑道，「布倫特先生，我們便不必在這邊擾民了吧？」
略略有點措手不及，不過布倫特調整得很快，態度一轉地爽快道：「大人請！」
一行人登上了外邊早已備好的車輛，迅速離開了港口。
「竟然真是這一位！」
「有傳聞，這位已經是銀色高塔八大門徒中，位列前三的存在，便是與英格麗德殿下相比，都不會遜色太多，這位來給布倫特撐腰……莫非是對我們進駐聯合城邦，有所不滿？還是說，這是銀色高塔的意思？」
「應不會是銀色高塔的意思。美尼斯那邊的情況，我們又非是進入佛蘭王國，銀色高塔不會不顧大局。」
「會否只是布倫特和勞倫斯在搗鬼？這兩人表面對我們還算配合，但實際上，卻有著各種防備，甚至還可能有點不軌的心思，若非兩人影響力太大，有所意外或許會波及整個聯合城邦的信仰……」
「先穩一穩。與這位有關的人與事，都不要亂接觸。並彙報達米埃塔那邊。」
幾個牧師精神力壓抑著聲音，在暗暗交流，又迅速達成統一。
另一邊，聯合城邦的一些元老也同樣在私語著，盛情相迎，卻被人如此忽視的事情，對他們而言還是第一次。
一些人已經在暗暗惱怒了，不過知曉根底的另一些人，卻心態把持得很好。人家敢無視他們，那是有這個實力，正如同他們也有這個底氣，去無視聯合城邦最底層的那些人。
不僅沒有惱怒，包括勞倫斯城主在內，這些人已經有了打算，要趁著宴席的機會，與那位埃莉諾小姐好好接觸一下。從目前的了解來看，埃莉諾小姐自小生活在聯合城邦，應該對這邊很有認同感的。
「小弟這影響力……」埃莉諾此刻心緒卻有些難以平靜，大賢者都親自相迎，更是以低姿態恭敬相迎，這著實讓她更深地體會到了小弟的另一面，同時，似乎大賢者也不是那麼……
……
「先生可知，為何碼頭之上，我會稍稍配合你一下？」
阿爾伯特學院，一座僻靜的獨立小樓，賽德與布倫特對面而坐。
接觸的時間不長，不過不長時間的接觸，布倫特卻已看出，對面的年輕人並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並且多半已經看出了他的一些意圖。
對這種人，錯開話題什麼，不見得是個合適的選擇。
「教會？」布倫特目光微微一動，露出了一點探詢之意。他的位置，是刻意離賽德遠一些的，否則正常的交流就難進行下去了。
賽德微微搖頭：「教會在聯合城邦的展開，實則早已得到高塔默認，也得到了其他聖地的默許，先生若想借我的身份，讓他們收斂一些，亦或是想讓高塔與他們對立起來，這個選擇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說著，目光又微微一閃：「今日配合先生一下，說來也算是還先生一個人情。非是埃莉諾拜在先生門下，昔日還在雷蒙之時，我曾拜讀過先生眾多著作，受益匪淺，故而，今日雖被先生小小利用了一下，便也就過去了。只是還望先生日後莫要再如此突兀，我可是深受先生思想熏陶，成長起來的人呢。」
說到後面，話音之中有點調侃玩笑的樣子，不過其中的蘊意……賽德並不排斥被人利用什麼，但要利用他，首先得看能給他帶來什麼，兩邊都有利的話，利用就變成合作了，單方面的利用，尤其，還只是聯合城邦這一他完全看不上眼的層次要利用……呵呵，若非是布倫特，換個人的話，墓地的草遲早會有三尺高！
聽得出其中的隱意，布倫特面色不由微變一下，看來神恩學院的事情，只能看他們自己了，不過今日倒是幸好，他倒是真沒想到，這位居然還算是他的讀者，或許，會同意埃莉諾拜入他的門下，就是因為這一原因吧。
「是老朽冒昧了。大人也知，聯合城邦能繁榮起來，幾乎凝聚了我半生的心血，如果就這麼被教會一步步地挖掉根基，委實是做不到旁觀和目睹。不知，大人可能在此方面，有所指教？」布倫特面上露出一些苦笑。
「不好說，各方聖地目前是不會內亂私鬥的，狼人之事比任何事情都要更重要，只有先解決了狼人，才會考慮到其他方面。」賽德淡淡說道。
他沒有直接回應任何情況，不過內在的意思……
若有所思間，布倫特微微點頭：「我明白了，我們不會去抵觸神恩學院的，只是希望有朝一日，還能有向高塔，以及法老院，繼續貢獻物資的機會。」
不抵觸，不代表著積極配合。
至於重新納貢……這意思是，還希望一切能回到從前。
不過，賽德可不會完全信其之言，他已看出，這老頭並不是什麼老老實實的人，否則也不會動作一套接一套。
笑了一笑，沒有接老頭的話，賽德轉開話題道：「此行過來拜會先生，一是了了曾經的心愿，也是為家姐而來。家姐日後的學業，便拜託給先生了，只是希望先生莫要將她，牽扯進教會的泥潭之中來。」
「大人放心，對每一個學生，我都會盡心儘力地教導，不管是學識，還是見識。」布倫特微微一笑地點頭。這話他倒並非虛言什麼，雖然將埃莉諾收入門下，基本是因為面前這位，不過既然在他這邊求學，他自然會全心全意去教導。若對學生不夠投入，也不會有那麼多學生，哪怕早已畢業，還願意為他出力了。
賽德點頭，又與布倫特探討起了曾經的一些問題，既有數學，也有哲學，間或還談到噴火船上。布倫特也不吝指點，一時間兩人倒是交談頗密，尤其在數學方面，聊到一些問題時，布倫特還又取出了幾本書籍，都是他沒有直接發行的著作，並贈送給了賽德。
這老頭能被人尊為大賢者，確實淵博又遠見，賽德與他談得越深，很多方面便都是在請教了，這還是他自小就博覽群書，才能稍稍跟上對面的一些思維。
若非各方聖地的力量，委實超出想象，這老頭或許真有改變世界各國面貌的可能，即使他自己做不到，他的思想流傳廣泛之後，遲早也會如此。
這人，有沒有可用之處……
心中不覺就有了一點其他的念頭，不過，世俗界已經不是他的主要方向，迷霧島也好，達米埃塔也罷，一時之間，賽德又想不到什麼方面，能用到這人。
或許，這人只能用在某些長遠的戰略構局之上，不過這些，暫還沒在賽德的考慮之中。
與布倫特的交流，一直持續到了傍晚時分，見著對面漸漸已經有了些倦意，賽德方才盡興而收。
「天色已晚，我就不多打擾先生了。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來向先生請教，未準備什麼禮物，他日先生若遇上什麼難解之危，可報我名字一用，若是那幾個聖地之人，想來應還是會給我幾分薄面。」賽德告辭了，又意有所指，他卻是估摸著，這老頭多半還是會與神恩學院發生某些事情。
「那就多謝大人好意了，老朽卻之而不恭。」布倫特微微一笑。與對面一談良久，他倒是有了與某些學生探討之時的感覺了，可惜，對面是聖地之人，若那邊的情況暴露，恐怕……
「有朝一日，先生若想離開這片天地，去新的世界走一走，不妨聯繫雷蒙大公。」賽德又有所指地留下了一句話，隨即便不再多說，直接告辭而去。
新的世界！
這指的應是各方聖地所在的層次，而非是如那邊一般吧……
老者目光微微閃動……這位的意思，某非是對他有什麼興趣？
若非艦隊已經在大規模探索那邊，或許他還真想去看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