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記憶的年輪
程誠又灌了幾瓶酒，如果不是蕭錦堯攔著，他幾乎想要把一打啤酒都喝光。
只要醉了，就不用看，不用想，不用悔不當初！
他以為自己已經斷片了，但其實他就像一個啰嗦鬼一樣，扯著蕭錦堯的衣袖，追憶著他與沈清的逝水年華。
回憶里，少女時期的沈清真是驕傲又任性，但卻如同明珠一般耀眼！
他覺得自己當時能夠追到沈清，就好像中了頭彩一樣！那時的他是滿心歡喜地想要把一切情感都給沈清的！
沈清不喜歡他和別的女同學來往，他就絕不敢多看其他女生一眼！
後來，他和沈清結婚了。
在結婚當晚，沈清對他說：「我媽讓我要好好對你，不要總是那麼大脾氣，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做父母的會心疼。所以，阿誠，以後我會做好一個賢內助，再也不和你發脾氣了。我跟你道歉，從今天開始，我要對你很好很好。」
他當時聽了，只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婚姻又過了幾年，沈清越來越成熟，包容。
但他已經淡忘了當初想要將沈清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心情，他也如同千千萬萬的丈夫一樣，開始指責沈清學學別人家的老婆。
那個時候的沈清只是沉默不言。
記得有一次，他和沈清一起看一部電視劇，當時沈清突然很鄭重的對他表述了一段婚姻觀，但是他卻左耳進右耳出，完全不想聽，只是隨意敷衍了沈清幾句。
可是時至今日，當初沈清說過的話竟然全都浮現在了心間！
沈清當時說的是，人生一輩子很長，難免可能會在婚姻過程中再遇到某些讓他們心動的人，就像男人會喜歡美女，女人其實也會喜歡偶像劇男主角一樣。
但是如果在現實中遇到了心動的人，她覺得他們首先應該想一想婚姻的責任，主動避開讓自己心動的人。
如果實在是控制不住，也不能在婚姻存續時，有實質性的出軌行為，而是告訴另一半，雙方好聚好散。
然而當初的他，竟然沒有從沈清那段話里聽懂她的果決！
他竟然愚蠢到一步步將自己的幸福打破，錯把魚目當珍珠，生生毀了自己的婚姻，弄丟了自己的愛人！
現在才發現沒有人比得上她，可是他和沈清已經再無可能了……
程誠醉得厲害，他歪在蕭錦堯的身上，東拉西扯，斷斷續續地說著。
蕭錦堯耐心地聽著，只要關於沈清的事情，他都願意去了解，就算是沈清與另一個人的故事。
他從程誠的話語里，彷彿穿過了記憶的年輪。那個年紀小小，卻驕傲又獨立的少女沈清活生生得浮現在腦海里，與年幼時的記憶遙相呼應。
當初的沈清，好像的確霸道到了極點。
年幼的蕭錦堯那會兒還在念小學，他經常看到表哥接沈清電話時十分地小心翼翼，唯唯諾諾。
就是因為表哥對沈清近乎卑微的愛情，那些年他一直不甚喜歡沈清。
甚至一度覺得就是沈清耽誤了表哥的前程。
彼時的他，既因為還要求學，也因為對沈清的厭惡，所以，即使沈清後來嫁給了表哥，他也沒有和沈清有什麼來往，反而連帶著疏遠了程誠。
如果不是那一次，他回國時發了高燒……
蕭錦堯默然地搖了搖頭，人生竟然可以無常到了不可思議！
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就對沈清動了心，難道真的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
如今他不僅是動心動情，而且還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這是多麼可笑！卻又不可反抗！
所以，世間才會有那麼句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程誠已經醉的一塌糊塗，他滿嘴都是胡話，到了後面更是一直聲聲呼喚著沈清的名字！
那一句一句的「阿清」，讓蕭錦堯的心裡十分不舒服！就好像自己的東西突然被別人惦記上了一樣！
「哥？哥！」蕭錦堯拍了拍程誠的肩頭，對方毫無反應。
「哎……」終歸是一起長大的情分，就算心裡再膈應，他也不能不管程誠。
蕭錦堯跟老闆把賬結了，扶起爛醉如泥的程誠，將他的左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支撐著他向外面的街道走去。
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蕭錦堯將程誠推進後座，然後長腿一跨，坐進了副駕。
「師傅，元塘路菜市口。」蕭錦堯說道。
程誠的老家在鄉下，現在他和他的母親還有孫曉萱租住在他的公司附近。
十多分鐘的車程后，到了目的地。
蕭錦堯給付了車款，扶著程誠下了計程車，在這片狹窄又擁擠的居民點裡面穿行。
元塘路18棟5號，這是蕭錦堯母親給他的地址。
他現在扶著程誠正站在樓下，望著這一棟老式的自建房，一樓的大鐵門鎖得緊緊的。
蕭錦堯也不知道程誠到底租住的是樓上的哪一戶，他只能取出手機給他的二姨打電話。
他連續打了好幾個，程誠的母親才接通了電話。
那一端，明顯地傳來嘈雜的麻將碰擊聲。
「堯堯啊，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兒啊？」程母的聲音溫柔又親切。
蕭錦堯並沒有什麼動容，他平淡地說道：「二姨，表哥喝多了，我現在扶著他在你們樓下，你們來接一下。」
「他喝酒幹什麼！錢多到沒地方消災了！」程母的語氣陡然一怒，轉而忽然想到電話那一端是蕭錦堯，又再次柔聲下來：「堯堯，你先等一等哈，二姨馬上過來！」
蕭錦堯的電話還沒有掛斷，隱隱約約聽見程母似乎還叫上了一個人跟著過來。
大約等了快十分鐘，這個連應急路燈都沒有的小巷子里出現了兩個人影。
一個是胖乎乎又急匆匆的。
一個是苗條卻不緊不慢的。
「堯堯，讓你等久了。」胖乎乎的身影靠近，正是程誠的母親。
她伸手一把接過軟綿綿的程誠，皺著眉頭看了一眼，然後才抬頭對蕭錦堯笑著說道：「樓上坐坐，二姨給你削水果吃。」
蕭錦堯沒吭聲，只是看著那遠遠站在一邊的苗條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