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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小孩子才分對錯

  用王府的拜帖,其中的含義很明顯,就是張曜宗是被王府關照的。但是薛仲衡還是不敢相信張曜宗怎麼就能得到普安郡王的看重,不是說他去臨安是跟韓世忠的嗎?怎麼又跟王爺攪到一起了。


  大家都知道普安郡王和恩平郡王是兩個皇儲的人選。但是多少人想親近都不能親近。一是官家對於皇儲和文臣武將的私交特別敏感。二就是兩個皇儲的小心翼翼,自己不願意與外臣相交。兩人都不是趙構的兒子,而且不是太宗趙光義一脈。都是太祖趙匡胤一脈的,如果趙構能夠找到太宗一脈的,就沒他們兩個人什麼事了。都知道自己能否繼位的關鍵在趙構身上,對於趙構最厭惡的與外臣結交自然小心翼翼。但是薛仲衡不知道的是,這只是表面上的,恩平郡王早就和秦檜連成一氣了,自己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沒有入了秦檜的法眼。


  秦檜這幾年的精力主要用在排除異己,在中樞霸權,正直之士都被他發配到各州府了,對於這些封疆大吏,只要沒有造反的心思就一概不注意。大宋自王安石改革后就是皇權獨大,只要是趙構認可了,就不在乎這個各地督撫的意見了,除非你造反,但是大宋又以孝治國,沒有大義,就想起兵造反是不可能的。


  薛仲衡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入相。安撫使雖大,但也只是二品官員。文臣最大的榮耀就是入相。現在的宰相對自己不重視,已經沒有契機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改朝換代,以從龍之功入相。原先沒有這個門道,現在看到普安王府的拜帖,薛仲衡的心思就開始活泛了。


  「賢侄啊,老夫真沒料到你有如此之機遇啊?普安郡王怎麼看重與你啊?」薛仲衡想知道張曜宗到底在王爺心中是個什麼分量,雖然能隨隨便便就拿王府的拜帖出來拜會,這就表示王爺對張曜宗的信任。以王府的名頭讓張曜宗使用,但還是有點不放心。張曜宗的年齡畢竟太小了。薛仲衡只是怕張曜宗的分量不夠,卻根本沒想過張曜宗的膽子這麼大,拿得是一份王爺根本不知道的空白拜帖。


  「世伯,實話跟您說吧,這織場不獨是我張家的份子,王爺也有份。」張曜宗語出驚人,薛仲衡差點沒愣在那裡。怎麼回事?怎麼這產業又跟王爺扯上關係了。


  如果輕描淡寫的欺騙薛仲衡,張曜宗沒這個把握,那就虛實結合。先用王府的名頭壓薛仲衡一下,然後把自己的計劃透漏一二,知道事涉王爺,量薛仲衡也不會在外胡言亂語。當然如果王爺不能繼位,薛仲衡也就不會再在乎普安郡王了。但是這都要幾年以後再說了,但是張曜宗能肯定的知道以後繼位的就是普安郡王趙瑗,以後會再改一次名趙昚,就是以後的宋孝宗,南宋最有作為的皇帝。


  「世伯啊,此事按說我是不能對外人說的。但是世伯既然牽涉其中了,小侄不說就是置世伯與險地,小侄不敢隱瞞。但是還要世伯發個誓言,此事絕對不能外傳,否則可能影響我大宋國運。」張曜宗神情莊重。


  「事涉大宋國運?」怎麼會這麼嚴重,薛仲衡更加迷惑,不就是我霸佔個別人織場嗎?怎麼還事涉國運了?不會是張曜宗小子在欺騙我吧?


  「世伯啊,普安郡王雖然年少,不曾在國事上有所作為,但一是身份所限,二是權利有限。但是王爺一心為國,更是有雄心壯志。對於國讎家恨一天不曾忘懷,對於北方遺民一日不曾停止惦念。郡王爺每天想的都是怎麼收復故土,但是世伯你也知道官家對軍隊的惦念程度,那是誰都不能伸手的,就算是王爺,也不能發一言。」張曜宗頓了頓,「但是孫子兵法不也說了,兵無常態,水無長形。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郡王爺現在不能在軍事上有所建樹,但不表示不能在其他方面有所作為啊。」


  薛仲衡不知道張曜宗到底在說什麼,是在誇讚普安郡王嗎?普安郡王又不在,一個勁的賣好乾什麼?忍著心頭的疑問看張曜宗怎麼往下說。


  「王爺身邊有人獻策,既然上兵伐謀,那就在經濟上先打一場經濟仗。」


  薛仲衡怎麼感覺有點聽不懂。「經濟仗?什麼是經濟仗?」


  張曜宗可沒空給他解釋什麼是經濟仗。「本來我大宋在北地遺民眾多,金人得了我大宋數十萬軍民,可以說我們在技術上沒有說明優勢了,但是在管家領導下,我漢地人民發揮聰明才智,在很多方面又再次領先北方遺民。比如我們的織機,一個人的生產能力是北方的二十倍。我南方的占城稻產量是北方的三倍多。那麼怎麼把這些成果變成我們的額外優勢呢?」


  「織機大量發展需要大量的蠶繭,棉花,麻。這些都要佔用有限的土地資源,那就又侵佔了糧食的產量?怎麼辦呢?賄賂金人,大量高價收購金人的棉,麻,甚至羊毛。空餘的土地成產糧食。那麼金人會不會同意呢?肯定會的,金人從來只當自己是掠奪者,不是生產,北方已經空餘了很多土地。只需許金人以利,則必然荒地種植棉花,放牧牛羊。那他們的糧食又不夠了,但我們多啊,可以賣給他們。則我已金銀易其棉花,羊毛,再以糧食易其金銀。實則我們毫無損失,則金人盡失其地。更大的好處是金人糧食皆由我方供應,一旦宋金有事,我們便可斷其糧,亂起陣腳。」


  「好計謀啊。」薛仲衡拍著大腿大讚。


  只要你薛仲衡也覺得好,你就乖乖上套吧。張曜宗暗想。


  「但是此策規模較大,而且不能讓金人察覺我們的居心。所以與金人交易之織場糧商都需細細挑選。王爺幾年前就已經開始布局,我張家織場規模較大,首當其衝。已經幾年前都賣與王爺了。但我二哥不知,自以為是家中族產可以肆意妄為。實則是破壞了王爺的宏業,小子知道其中厲害,因此才冒了得罪大人的膽子前來商談。」張曜宗說的楚楚可憐,不知道還真的以為張曜宗已經走投無路了。


  薛仲衡已經嚇破了膽了。自己侵佔的是王爺的產業。這計劃這麼宏偉,肯定不會是張曜宗這小子突然之間想出來欺騙自己的,而且還有王爺的拜帖。薛仲衡已經相信了八成。只是捨不得已經吃下去的肥肉。自己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致仕了,只要新的安撫使到任,兩人交接,自己就是過去式了,在想在福建這裡撈好處也是不可能了。難道以後真的要坐吃山空,自己的兩兒子還都是不學無術,好吃懶做的主,難道薛家以後要走向沒落?

  張曜宗看薛仲衡還在猶豫,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那就再加一把油吧。


  「世伯啊,您老這麼多年在地方效力,按說資歷,經驗也都夠了,怎麼沒有去中樞啊?」張曜宗的眼睛很清明,絕對沒有嘲弄的意思,薛仲衡看到的真的是一種關懷的疑問。


  老薛長嘆一聲:「朝中無人啊。」


  張曜宗笑了:「原來是這啊,那以後就有了,我可以幫大人和王爺做個信使。」


  薛仲衡眼睛放光。老了老了,臨到致仕了,居然有進中樞的機會。但是想想現在普安郡王皇儲的位置還沒坐穩呢,哪有本事送自己進中樞啊。


  「小侄說句不該說的話,官家現在對於沒有自己子嗣的事還是很介意,現在每日都要服用龍虎之葯,還要妖人道士煉製仙丹,臨安百姓現在都很擔心官家身體啊。但是百姓沒有辦法像官家進言,大人位高權重,能不能替百姓把我們的祈福傳達給官家啊?」


  「你說什麼?」薛仲衡厲聲對張曜宗說。


  「小侄失言,還請世伯忘了剛才小侄說的話。」張曜宗連忙致歉,並要收回剛才所說的話。


  薛仲衡想站起來,站起半個身子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似乎有什麼為難之事。


  張曜宗只是靜靜的看著薛仲衡。


  「失態了,到讓賢侄見笑了。」薛仲衡不愧是封疆大吏,只片刻功夫就鎮定下來。


  「賢侄啊,這事你不早說,倒讓世伯做了惡人,我回去就教訓我那臭小子,明日就將股份文書交與賢侄,還望賢侄在王爺面前為我美言幾句。」薛仲衡拉著張曜宗的手說,張曜宗惡寒的只想趕快把這雙枯爪子甩掉。


  「世伯啊,沒問題,小子一定向王爺說明大人的高風亮節。但是小子二哥所作變賣族產一事已經超越律法了,還得世伯著人把我二哥收監以律法處置啊?」張曜宗做出悲痛的樣子。


  「賢侄啊,家和萬事興,我看還是不要鬧到我這來吧,你二哥真到我這恐怕就不是脫一層皮了。」薛仲衡還在勸張曜宗。


  張曜宗苦著臉:「世伯啊,不是小子不念親情,實在是我二哥虧的不是我家的財產,那都是王爺積攢的準備去北方行大計的金銀啊。」


  薛仲衡臉色一變,忘了這茬了。這要耽誤了王爺大計,將來怎麼還可能在王爺心中落下好啊。


  「賢侄啊,我大宋已然失落半壁江山,但是居然還有人不惦念國家危難,還在處處拉人賭博,實屬可惡,我一定找人嚴查。」薛仲衡表示一定不能讓這種惡人再害人,張曜宗才哈哈大笑高聲誇讚薛大人一心為國為民。但是看薛仲衡的臉色怎麼都不好看。黃堅已經不知道他們兩個在說的什麼了,東一句西一句的,都聽不懂,但是兩人的關係怎麼看著越來越親密。


  「世伯啊,您老致仕,以前你老一心為了地方,不敢叨擾地方,咱百姓也不能忘了大人的高義啊。小侄沒什麼好送大人的。但是黃世兄看不過去了,怎麼能讓大人就這樣大人就這樣還鄉呢?黃世兄有點心意。」張曜宗把黃堅拉過來,黃堅一臉迷糊的不知道張曜宗要幹什麼。


  薛仲衡看著張曜宗把黃堅拉過來也不知道張曜宗想幹什麼。


  「呵呵,世伯,黃世兄準備在江西也開一座望北樓,但是對於地方人士不熟,有些事不太好辦,將來還希望世伯能出一分力啊。」張曜宗解釋道。


  薛仲衡這才明白,哈哈大笑。「世侄有心了。這是黃世侄吧,老夫愧不敢當啊。」


  「世伯當得。」張曜宗堅持著。薛仲衡笑而不語。


  張曜宗向薛仲衡告辭,再三謝絕了薛仲衡的挽留,說明日再來拜會。


  出了安撫使司,黃堅就急不可耐的問張曜宗剛才到底怎麼回事。怎麼自己什麼都沒聽懂,剛開始薛仲衡還一臉生氣,怎麼就沒事了。


  張曜宗冷冷一笑:「沒什麼,利益交換而已。」


  「薛大人怕了王爺,把股份還回來,但是我二哥賭輸的二十多萬貫不想還。我保他將來王爺繼位起複他進中樞。他擔心王爺很久才能繼位,我就透露說官家身體不好。薛大人折騰一番兩手空空,臉色自然不好看,我又讓你再開一間望北樓,分他股份。他不至於什麼都得不到,這才算完。」


  黃堅一臉不忿:「宗哥你傻啊?是他害你二哥的,你怎麼還分他望北樓的股份啊?」


  張曜宗神情冷淡說:「因為我現在沒有一棒子把他打死的實力。只要他現在先把織場還給我,別影響我下一步計劃就行。帳可以留著以後算。」


  黃堅還是一臉的不情願:「那你就拿我的望北樓送人情啊?」


  「什麼你的望北樓,那是我和你爹的望北樓。」張曜宗斥道。


  隔了一會兒黃堅又問:「你說的織場是王爺的是真的嗎?」


  張曜宗冷冷一笑;「假的,別說織場是王爺是假的,就連官家身體不好也是假的,更假的連王爺的拜帖都是假的。那東西我出門有一包袱呢。」


  黃堅乍舌不敢相信。張曜宗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就這樣欺騙一個安撫使。我的老爹啊,這小子真………………真厲害。黃堅看著張曜宗眼冒金星,滿眼都是崇拜的目光。


  丁健哼了一聲:「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你這樣是為虎作倀,放虎歸山,將來他不是還要歸鄉作惡。你有本事,有人脈,就應該打的他永不翻身,那才是男子漢應該做的。」


  張曜宗淡淡一笑,「小孩子才分對錯呢,大人只看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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