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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往事不堪回味

  張曜宗看著情緒起伏很大的柔福,「她什麼身份?她是你的女兒。」


  柔福渾身發抖:「不,不是,她是個孽種。」聲音變得凄厲起來,那平靜的語氣就像水面泛起了波瀾,柔福的內心也波動起來。這麼多年,還是不能平靜,即便平日里自己再表現的波瀾不興,意興闌珊,可是張曜宗的話依然像一根刺一樣扎入自己的心內。


  安寧聽到柔福的話,埋在張曜宗懷裡聲音抽泣的更大了。


  「當初你為什麼要救我,讓我死了不就乾淨了。」柔福恨恨的對張曜宗說。


  「柔福帝姬,你好像有點忘了,當初是你渾身是血的躺倒在望北樓門前,救醒你后,你第一句話就是求五叔去救安寧,當時的黑丫。而且當五叔幫你們找了一具流民屍體矇混過關后,你也沒有尋死覓活啊。」張曜宗說話毫不留情。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生氣。雖然安寧是長的很漂亮,但是自己並沒有對她動心。也許是柔福這種淡然的母親行為讓自己生氣吧。


  「柔福帝姬,我沒有職責你的意思。我先向你道歉。」張曜宗平復了一下情緒,向柔福道歉。


  柔福也想穩定一下情緒,但是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悲慘往事里不能自拔。


  「我知道你所受到的傷害,但是人不能一直活在陰影里,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人活著就應該努力向前。」張曜宗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說些沒營養的話。


  「你知道什麼?你知道我是誰?你知道我遭遇的一切嗎?我父皇是先皇上徽宗趙佶,生母是懿肅貴妃,我自幼在宮中錦衣玉食,我父皇在眾多公主中最疼的是我,小的時候父皇常常抱著我一起品嘗美食,鑒別書畫。大的時候,每隔幾日,父皇就會綾羅綢緞,金銀珠寶的賞賜我。」


  「靖康二年,金人再破汴梁,大哥趙恆親自去金軍求和,無力以足夠金銀求和,我大哥居然用貴婦,宮女抵賬。那可是我的親大哥啊,所有帝姬,包括已經出嫁的都被賠給了金人,那年我才17歲啊,我還夢想著我的未來夫婿是個什麼樣的才子呢?我就被我的父親和我的大哥賠給了一群畜生,你知道嗎?我才值1000錠金子。5000名宗室貴婦,宮女,民女被金人擄掠北上,10萬工匠也被金人掠攜,你知道嗎?整個汴梁哀嚎一片。」


  「那幫畜生一路之上便大肆***在劉家寺,將我們分成兩批,父皇,大哥和我們這些宗室貴婦一千多人第一批被趕往上京,我福金姐姐第一天就被他們凌辱,一路上死傷無數,我也被輾轉金國權貴之間。福金姐姐,聖英姐姐和兩個宮嬪被金國皇上下旨嫁與野馬。性格剛烈的姐姐們被他們脫光衣服掛在營門上,天天用鐵釺刺,三日之後才血盡而亡。朱皇后被赤身裸體送到阿骨打廟行『牽羊禮』獻給牲畜,朱皇后投水自盡……」


  柔福越說聲音越凄厲,整個身軀都在不停的顫抖。


  張曜宗可以想象到中華歷史上最為慘痛最為黑暗的一刻都是由這些女人們來承擔的,即使千年後,這段歷史也是讓所有漢人最為羞恥的。


  張曜宗什麼都沒想,拉著安寧,也一把把柔福攬入懷中:「別說了。」


  柔福卻彷佛受了什麼刺激,一把把張曜宗推開。張曜宗也覺得有些失禮了。


  「您別說了,我都知道。」張曜宗聲音軟了下來,眼前的這個女子是整個靖康之亂中所受折磨的女子中唯一一個逃回南國的。


  「你知道什麼?後來我九哥在南方即位了,迎回父皇的靈柩和他的生母韋妃。我們這些不相干的人只有羨慕的份。好容易金人厭倦了我,把我賜給一個叫徐慶的漢人,他也是個畜生,把我賣給另一個為虎作倀的漢人,後來那漢人在汴梁得了官,又把我帶到汴梁,我才好容易尋機逃了出來,我以為我到了南國,我九哥會好好照顧我,沒想到居然會被指認為假冒的,密諜司要殺我。你知道我怎麼跑出來的嗎?我委身一個看守大殿的侍衛才能跑出來。我一個大宋公主為了活命居然委身一個侍衛,你覺得我很下賤吧?你說我活著還能做什麼?」


  柔福已經不再是說話,是在用生命嘶嚎。小屋裡有一種寒冬的殘酷。


  「我逃出來就為了這個孽種,有她我永遠忘不了那些悲慘往事。張公子,你帶她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她。」柔福彷佛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完了。再沒有力量去喊去嚎了。


  張曜宗看著柔福,心中悔恨勾起她的痛苦回憶,這個女人從天堂掉到地獄,所有的親情都變得連狗屎都不如,但是還賭上了自己的尊嚴,以身賄賂侍衛只為了救自己懷中的這個小丫頭。不管她成不承認,為人母親的那份牽挂一直在她心中。


  「柔福大人,對於您所遭受的那份磨難,我真的很抱歉提起。但是我今天要帶你們離開,就是為了建立一個新的力量,開創新世界,去報仇,去把金人殺光,您真的不想跟著我一起去報仇,去看看那些畜生會受到什麼樣的報應嗎?」


  柔福不屑的看著張曜宗:「張公子,雖然我知道您天縱英才,有很多手段,可是只憑你就想做無數仁人志士都沒有做成的事?」


  張曜宗也不能向柔福說明一切。


  「我雖然現在看似無權無勢,但是柔福大人住在這裡這麼久,應該了解我一些了。您不知道的就是我還在普安王府做事,如果普安郡王即位,我想我就能說上話了吧。」


  「哼,就老趙家的那些子孫,我看過了,沒有幾個有雄心大志,有能力光復河山的。」柔福很冷靜的蔑視著同樣姓趙的那些人。


  「柔福大人,我知道說沒有用,但是如果大人不跟著我看,就更看不到了,大人也不是沒有用?我想辦一份報紙,健民智,激民憤。大人如果知道想殺你的人是韋太後會怎麼想?」


  「韋妃?她為什麼要殺我?」柔福只是想來一下就明白了。


  「不過是要滅我的口,省的我把她在上京的遭遇說出來而已。」


  「是的,無數文人不但沒有憤而上書,反而粉飾太平,彷佛你們都是不存在的。更是覺得你們才是大宋的恥辱,更沒有想想這些恥辱是誰造成的?沒有你父皇的豐亨豫大,造艮岳,立花石綱。親小人,遠賢臣,把大宋一步步的帶入深淵。沒有你大哥的弱智無能,沒有能力還去撩撥金人,及金人至,不以良臣守城卻用無恥妖道擺陣拒敵,翻遍歷史,也沒見過這麼白痴的皇帝。這些災難是你們趙家帶給全天下子民的。現在秦檜更是禁止私人修史,阻止一切關於我們的同袍姐妹的悲慘際遇被人所知。但是這樣不是掩耳盜鈴嗎?現在多少文人墨客又沉迷在臨安的山水之間,全然忘了還在金人鐵騎得威脅之下。如果我們再不作為,則南宋亦難逃滅亡。我要辦報紙,健民智,積民憤,您可以把北地所見所聞都說出來,我就不相信我大宋沒有好男兒。我們會積攢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再造一個新世界。」張曜宗越說越氣。


  「張公子,對於你所說的什麼健民智,積民憤,我不敢興趣。我只想問我是不是對揭韋妃的醜事有用?有用的話,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合作,但如果你敢欺騙與我,我不介意死在你的面前了卻殘生。」柔福突然變得有些生氣了,但是卻讓張曜宗有點寒心,仇恨已經如此深的埋在了柔福身上,她恨金人,恨皇室,恨韋妃,恨天下人,也恨自己的女兒。


  「柔福大人,我先謝謝你,我定會讓你看到我們的作為會為這個大宋帶來什麼樣的變化。」張曜宗信誓旦旦。


  「張公子,奴家就拭目以待。」柔福又恢復了平靜。


  「安寧,你還不從張公子身上下來,你怎麼就那麼下賤?」柔福冷冷的說著安寧。


  安寧聞言連忙離開張曜宗的懷裡,臉上的那種失望,絕望,甚至是痛苦都是那麼明顯。


  張曜宗忍不住又說了:「柔福大人,安寧是您的女兒,按說我不應該說話,但是佛家講『眾生平等』安寧不能自己選擇自己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安寧是無罪的。她沒有做錯什麼。請您以後好好待她吧,您身邊也只有這一個親人了,不要等到失去的時候再後悔。」


  柔福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好了,安寧,你收拾東西吧,不要帶太多東西,只帶隨身衣物和緊要東西就行了,再缺的東西我們到地方再置辦。」


  張曜宗說完離開屋子,出門看見五叔就站在門口,臉上一臉凄容。手卻緊握著,青筋暴露。


  「五叔,你都聽見了?」阿五痛苦的點點頭。屋中之人雖然沒有細說自己所受的遭遇,但可想而知,身為大宋最美的公主,所遭遇的一定是更異常人的。


  「少爺,您所計劃的那些事我阿五不明白,但是如果有一天少爺您要北伐打金人,我阿五還會像跟張將軍一樣,給你做親軍給你當前鋒。不殺光金人,我阿五不姓……」阿五越說越激動,但是說到姓氏突然愣在那裡,阿五自己是個孤兒,姓什麼還真不知道。張曜宗不禁差點被阿五逗笑,剛才的不快都煙消雲散了。


  漫天的黑雲堆積的更加厚實,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五叔,快變天了,我們一起去開創未來吧。」


  「少爺,我阿五此生就跟著少爺了。」


  「呵呵,五叔,前路漫漫啊,我放棄了簡單模式,選了高難模式,也許是地獄模式吧,希望我們一起闖過去,讓中華民族屹立在世界之林,從此不再讓我大好漢兒再受屈辱。但是只有我們是不夠的。五叔,咱家的那些部曲離開之後去了哪裡你知道嗎?您看看能不能聯絡一下,看看還有多少可用之人,咱們要去開拓大場面。」


  「少爺,您說的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啊?什麼地獄模式啊?少爺,您放心吧,那些老夥計都沒有走遠,很快都能聯繫上。」阿五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咔嚓」一道閃電伴著雷聲響徹天空,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的落了下來。


  張曜宗和阿五連忙跑回自己的屋子。


  柔福在自己屋子,聽著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房頂,喃喃自語道:「變天了,什麼時候才能洗去這世間的一起罪惡啊。」又伸手摸著安寧的臉:「我剛才把你打疼了吧?」安定嚇了一跳,側開頭躲開柔福的手掌。


  柔福看看自己的手掌,冷冷的笑了一下,收回了手,又繼續冷冰冰的說:「好好收拾東西吧。」自己凄然的繼續坐在那裡,心中回想張曜宗剛才所說的話。還是不適應對安寧好啊,安寧不適應,自己也不適應。就這樣吧。


  「開創新世界?那就讓我看看你能走到哪步吧?就算成不了也沒關係,只要我能報復就行,韋妃,你太狠了。你不讓我活,我也讓你不能再尊貴無比,恬不知恥的活在太后寶座上,都是趙家的子孫,誰也不能比誰高貴了不是?」柔福冷冷的笑著,縮了縮身子,貓在了黑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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