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百歲關隘
日頭漸烈，天氣漸暖，喬峰和黃昏二人席地坐於河邊綠蔭之內，面色時而好奇，時而凝重，側耳傾聽老乞丐，一點點將宗法閣以及虛空境的神秘面紗揭開。
虛空境，對於任何武者來說，都是武道重山中，一座巍峨聳立的高峰。虛空境之前，武道的攀登，在於資質的高低，在於韌性的強弱，在於汗水的多少，也在於功法的好壞，而想要踏足虛空境，重要的卻是心境，是氣運，也是機緣。
一部頂尖的功法，可以成就無數出體境的一流強者，可是卻未必能夠成就一名虛空境的頂尖武者，想到踏足這般境界，需要不僅僅是努力和功法，更多的，是道！
運道、武道、天道！
得運道，悟武道，行天道！
得道方能破鏡，悟道方能碎籠，行道方能自成天地。
此鏡是天地大鏡，籠，是天地囚牢。
只有打破天地囚牢的禁錮，推開虛空境的大門，踏足半步虛空境，方才稱得上是神州大陸頂尖的強者，方才能入得宗法閣的接引之列。
這方天地，普通人若無戰火波及，無病無災的話，壽命都足有二百載，強大的武者，壽數更是達到三百乃至近乎四百，可是在江湖中，經常見到過百歲高齡的老者，為什麼卻很難見到超過百歲的武者。
「為什麼！」之前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受前世的記憶影響，黃昏知道江湖中年齡最大的可能就是掃地僧和逍遙三老，不過年紀大，至多也就百餘歲，既然這個世界的武者能活到三百歲甚至更多，那江湖中為什麼見不到他們的存在呢？
「不入虛空，百載空活！」輕嘆一聲，老乞丐有點感慨的說道：「武者之強，強在內勁，武者之殤，殤在氣潰！」
武者修行，乃是吸收天地間的生靈之氣，煉化己用，可惜，這種煉化，並不完全。
百歲之前，武者氣血強盛，因而有足夠氣血支撐，經脈可以承受這種勁氣的壓力。可是百歲一過，人的氣血就會日益消減，沒有強盛氣血的支撐，逐漸萎縮的經脈根本承受不住勁氣運行時帶來的傷害，此時若不散氣，自廢內勁，武者便會隨時有可能遭受體內勁氣的反噬，經脈具碎而亡。
這也是為什麼，武林名宿，沒有一人會在百歲以上，並非百歲以上的老人不會半點武藝，而是他們的內勁，早就跟隨萎縮的經脈，隨著消散上氣血，一起散去。
平日里，在大街上看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百歲老人，數十年前，或許是名鎮江湖的一代大俠也說不準呢。
對於普通人來說，百歲只是他們迅速衰老的年限，可是對於武者來說，百歲卻是生死抉擇的關隘。
要麼散去勁氣做一個普通老人，選擇歸隱山林，頤養天年，可能還要因為受到仇家的威脅，擔驚受怕。要麼，勁氣不散，直到經脈具碎，與一身武學，同生共死。
除非，武者能夠在百歲之前，踏足虛空之境。
虛空之境，破天地囚籠，納生靈之氣于丹田，自成一界，循環往複，永不停歇，方稱虛空。
只有打破虛空的界限，體內的真氣方才全部煉化，不會對經脈造成傷害，而且因為丹田與外界徹底隔絕，成為武者固有的一界，使得真氣與武者融於一體，到了那種境界，武者體內的勁氣還會滋潤供養著此界的肉身，阻止經脈的萎縮。
可以想象，擁有百年的功力，在江湖中意氣風發、呼風喚雨這麼多年，有幾個人真的能夠下定決心，散去勁氣，做一個普通的老人，與其那般等待死亡降臨，或許，還真的不如去死。
百歲的生死關卡前，經受過無數考驗，經歷了無數的風雨，作為一名武者，怎麼會輕易放棄，哪怕沒有半點希望，沒有嘗試過，他們也絕對不會輕言放棄。
因而，大部分武者在接近百歲大關的時候，都會選擇強行一搏，閉死關，窺天道，奪氣運，以武求道，死中求生，搏一搏那十死無生，搏一搏那虛空之境。
「原來如此啊！」眉頭慢慢舒展，少年輕輕出了口氣，好像要把心中的鬱氣全部吐出去，本來以為能在江湖中瀟瀟洒灑三百年，現在看來，自己還是把遊戲想的太簡單，三百多載的時光，江湖會讓玩家那麼快失去目標嗎。
「可以這麼說，百歲之後，真正的武者，最低也是半步虛空境！」搖頭輕笑，似乎想到了什麼，老乞丐目色中突然閃過一絲寒光，不過瞬息消散，沒有被喬峰和少年發現。
百歲對武者是一次生死考驗，又何嘗不是一次銘心拷問，有多少本來以俠義自居的武者，因為看不到解脫的希望，沒能扛住這份壓力，沒能保持住本心，入了魔道，以血為食，苟延殘喘，為禍整個江湖。
老乞丐沒有告訴少年和喬峰，其實百歲不僅是生死關卡，更是心靈的關卡，通則俠，斷則魔，危害江湖最大的，永遠都是那群前路斷絕、放出心中惡魔的強大武者。
這也是為什麼，流亡海域中，會聚集那麼多偽虛空級別的強者。
「所以說，不論任何時候，不論任何門派，虛空級別的強者，永遠是門派強盛的基石！」老乞丐看向喬峰，一字一句道：「也因此，宗法閣才會在那場鬥爭後繼續存在，為的，便是接引你這等推開虛空境大門的後起之秀！」
「怪不得，前輩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接引我大哥啊！」聽老乞丐說到這裡，兩人都是恍然大悟，怪不得以老乞丐現在的實力和身份，會主動找上門來，原來是因為喬峰踏入半步虛空境，得到登足神州大陸最高舞台的資格。
「不錯！」看了喬峰一眼，雙目中儘是讚賞之色，老乞丐讚譽道：「不到四十歲的年紀，能夠踏入半步虛空境，這等資質以及氣運，比之宗門的頂尖天才，也是不遑多讓。」
「前輩過獎了，喬某隻是因緣際會，方才堪破此道門檻，實在當不得前輩這般讚譽！」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看不上諸多封國的宗主國宗門，實力會有多強，喬峰雖然自命不弱於人，但是那只是放在北宋國，若是放到整個神州大陸，喬峰還沒狂傲到目中無人。
畢竟，對於傳說中的那個大漢帝國，諸多封國，恐怕沒有一個江湖客，不保持著那份發自內心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