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通身是眼
天遠和尚的回答讓堂內再次為之一靜，哪怕心裡做好了準備，可是當天遠大師真的輕而易舉將這個問題的答案回答出來的時候，天龍寺眾僧眼中還是忍不住湧上點點驚駭。
一燈大師或許是天龍寺僧中唯一一名依舊保持著微笑的僧人了，只不過，此時他的目光已經沒有再放到天遠和尚身上，而是徹底放到少年那裡。
一直關注著這師兄弟兩人，剛才兩人之間的無言的交流，一燈大師自然看在眼裡。很明顯，剛才少年的那個表情，還有天遠大師略微感慨的目光，好似都在說明一個問題，這個少年，同樣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得出了問題的答案。
還好一葉師弟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天遠大師身上，如果讓他發現，在這個問題上，一個黃毛稚子都能輕鬆想出來，那對他來說，不啻於一道晴天霹靂。
輸給天遠也就罷了，畢竟天遠也算是少林高僧。可是如果發現自己連少林寺一個入門不過半年多時間的俗家弟子都比不了，不知道一葉師弟修行這麼長時間心境，會不會在一瞬間崩塌。
目光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一葉師弟，一燈大師心中感慨萬分。
雙目不知何時已經緊緊閉了起來，一葉禪師面如死灰，一個問題也就罷了，可是兩個自己難以回答的讓人心服口服的問題，就這麼讓天遠和尚不費吹灰之力就答出來，這讓自命清高的一葉禪師，感覺到了自己多年以來堅持的驕傲，被天遠直接摧垮。
想要就這麼認輸，可是心中憋著的一口氣，以及天龍寺沉重的榮譽，都讓他不能這麼輕易言負。
本來挺拔的身軀此刻已經變得有點佝僂，整個人已經不再像是剛才那般精神十足，反而看起來都點老態龍鍾、滄桑潦倒的感覺。
望著似乎一瞬間就蒼老了幾十歲的一葉禪師，堂內的僧人眼中都是閃爍著點點不忍，點點痛心，可是再不忍，再怎麼痛心，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又怪得了誰呢！
希望一葉禪師能夠挺過今天這關吧！看出一葉禪師依舊不打算認輸，不少僧人此時都是雙手合十，心中默念心經，為一葉禪師祈福。
氛圍在此時變得有點肅然，清涼的夜風中，黃昏也看出了一葉老和尚的不服輸，雖然現在處於對立的位置，可看到這麼一位老僧為了天龍寺的榮譽拋卻個人的臉面，黃昏還是慢慢收起了臉上的嘲諷與笑意，換上了一絲敬重。
「那位施主提出的第三個問題···」沒有睜開眼，一葉禪師低頭低聲輕語道：「觀世音菩薩有千手千眼，到底那哪一個才是正眼呢！」
「正眼···」顯然在前世沒有聽過這個問題，黃昏皺著眉頭暗自思索，這個問題問的有水準啊，觀音菩薩千手千眼，那不過是佛門中的傳說，就如同萬手如來佛祖一般，根本就只是佛經中記載的觀音菩薩的一種形態化身，天知道千眼之中，哪一個再是所謂的正眼。
對於這第三個問題，天遠和尚也沒有像前兩個問題那樣，立馬就答了出來，皺著眉頭回想一下《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經》中，對千手觀音的記載。
話說觀世音菩薩在過去無量億劫之中，跟隨千光王靜往如來修行菩薩道，在聽千光王靜往如來講《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經》時，為了利益一切眾生，「即發誓言，若我當來堪能利益安樂一切眾生者，今我即時身千手千眼具足」，「發誓願己，應時千手千眼悉皆具足」，此時十方大地一起震動，十方諸佛一起放射出超出日月的大光明···
很顯然，僅僅從佛經之中是找不出問題的答案的，心中略微一思索，天遠和尚便放棄了從佛經上解釋這個問題，既然佛經上解釋不了，那就只能從佛理和禪學上解釋了。
堂內一片寂靜，所有僧人都是苦苦思索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畢竟，在佛經之中，可是從未記載過觀世音菩薩千手千眼，哪個是主，那個是輔的。
怪不得一葉禪師會被難倒，這個問題，還真不是一時之間能夠解釋的了得啊！
撓撓頭，黃昏無奈的嘆了口氣，放棄了這個問題，還好自己沒有真的把全部心思放到修佛之上，如果自己真的出家當和尚，即便自己有著過目不忘的能力，恐怕也會被這些忒費腦子的問題折磨的欲仙欲死吧！
明智的選擇放棄之後，黃昏就將目光放到周圍的僧人身上，除了面如死灰的一葉禪師之外，也就只有一因、一塵、一秋三個老和尚沒有面露思索，看來他們之前就知道這個問題，只不過是可能是沒有想出來答案，早就放棄了吧！
至於一燈大師，根本就很少過問天龍寺的事情，這個問題他提前應該不知道，不過看一燈大師的表情，好似已經有點明悟了，不愧是天龍寺一字輩聲威最高的高僧，這種問題竟然也難不住他。
看到一燈大師好像有了答案，黃昏急忙將目光放到了身邊的天遠師兄身上，看到師兄嘴角慢慢劃出的弧度，黃昏才是鬆口氣，看來天遠師兄也明悟了。
心中得出答案，天遠和尚又是總結了一下表述的語言后，才是開口道：「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打斷了堂內眾僧的思索，大家都狐疑的望著天遠大師，這傢伙，不會又已經想到了吧！
睜開眼，一葉禪師眼中閃過一絲解脫，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堅持到了極限，如果天遠大師回答出這個問題，那他就真的沒有理由在繼續堅持下去了！
「一葉大師···」沒有因為一葉禪師的模樣就有所心軟，一葉禪師身上背負的是天龍寺的榮譽，自己身上背負的又何嘗不是少林的榮譽呢，何況，不過是一場論佛而已，以一葉禪師的佛學修為，即便現在可能一時醒悟不了，等他事後平心靜態的好好想一下，相信是不會沉迷於這場論佛的虛妄之中不可自拔的。
微微一嘆，天遠和尚開口道：「大師不知有沒有夜裡謄抄過佛經，當夜風吹滅燭火，四下漆黑，我們肉眼看不清楚房間里的一切，但是為什麼還能在漆黑夜裡、在目不視物的情況下，在抄紙上絲毫不亂的將經文謄寫下來呢！」
思索一下，收拾支離破碎的心境，一葉禪師眼中閃過一絲明悟，輕聲道：「阿彌陀佛，大師的意思是說『遍身是眼』！」
「或者···」搖搖頭，天遠和尚道：「我們可以說是『通身是眼』！」
望著輕言交流的兩人，黃昏痛苦的撓撓腦袋，你妹，難道說自己的智商剛才用欠費了，為什麼現在完全聽不懂這兩個人在說些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