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白芯蕊隨在閩皓揚的身後，繞過曲欄幽徑，兩三竿翠竹暗影搖風，千萬點散碎的點點陽光，不知不覺便出了湘安府。


  府門大開，門外確是已集聚滿了百姓，放眼望去，湘安府前整條街道全被阻塞不通。百姓前有諸位門侍在阻攔，卻攔不住百姓們的叫喧聲。


  白芯蕊立在閩皓揚身側，而蔣淩則尾隨在其後。石逸淵此時早已吩咐調來府上所有的侍從，趕緊製止門前的動亂。


  眾百姓見門內有人走出，忙紛紛揚聲喚道，“我們要見女菩薩！讓我們進去！……”


  閩皓揚側眸看著白芯蕊，見她一臉平靜地望著擁擠的人群，靜默不語。他輕一抬手，讓身後的蔣淩及眾將士切莫輕舉妄動，以免傷了無辜百姓。


  蔣淩早已命身後眾兵士，及隱在湘安府不遠處的將士，若有異常，待他一聲令下，立即出列護駕。而他一直將手握在腰間的佩劍上，生怕真出了何亂子。


  石逸淵先出了列，立於閩皓揚與白芯蕊麵前，對眾百姓沉沉道，“百姓們，你們暫且回去。你們若真是尊重女菩薩，便給本官一個顏麵。”


  喧嘩聲漸漸減弱了些，其中有百姓大聲道，“石大人，並非是我等不給您顏麵，實在是我們真的想見女菩薩，感謝她的救命之恩。”


  巨喧又起，石逸淵漸漸麵露尷尬，不知是退還是進。王爺王妃有言在先，不好派兵暴打他們，此時的他隻呆滯在原地，更不知該作何舉動。


  不料，百姓中有認識女菩薩真尊者，一見到石逸淵身後的白芯蕊，連忙跳躍而起，抬手指向她，呼喊道，“女菩薩！在那裏！……”


  其他百姓聞聲而起，皆紛紛在人群之中擁擠，天際之間開始蕩漾開來齊奏的聲響，“女菩薩，女菩薩……”


  湘安府的侍從們此時將劍鞘橫在身前欲加阻攔，可百姓們相互簇擁推搡，漸要抵擋不住了這瘋狂的浪潮。


  白芯蕊見狀，輕輕邁前一步，丟出一個眼神讓石逸淵先退下，一人來解決便是。見石逸淵低首回去，她便收攏了下衣袖，對階下眾人揚聲道，“鄉親們！”


  一語落罷，眾人幾百上千道目光齊齊投在白芯蕊的臉頰上，隻一瞬，白芯蕊的眼前似閃耀起層層光芒，幾將天際上的光輝盡比下了去。


  “請鄉親們先停一停。”鶯囀的的聲音宛若花瓣在四下靜靜開展，裙裾在暖風的吹拂下輕輕飄揚，流曳絲滑，冷香鬱結其上。


  聲音依舊滔天不絕，此刻卻有另外的聲音在其中，高亢有力若命令般，“聽女菩薩的，都停下來！”


  眾百姓開始慢慢抑製了情緒，繼而銷聲匿喧。四下隻餘素雲微微，若薄紗一般的輕霧浮動縹緲在頭頂之上，偶見謐藍天幕上露出的粲然光輝。


  白芯蕊凝眸再觀望了一會兒，慢慢走至台階中央，眸光輕轉，淡然而又平靜的眼神在眾人臉上來回停留後，忽地眉宇一展，略露溫和的目光落在了閩皓揚的身上。


  此時的閩皓揚正負手立於白芯蕊的身後，麵色微微凝起來，但眼底幽色深深淺淺，流轉不停。他見白芯蕊投來的眼神，嘴角一勾，滿是信任之色。


  白芯蕊回眸重新看著眾百姓，淡淡道，“鄉親們，小女子並非你們所言的女菩薩，不過跟你們一樣，是一介良民。既你們病愈，便各自回家去好好生活吧。”


  百姓之中又響起一股高高揚起的聲音，“女菩薩，我們並無他意，隻是想來此拜謝您的救命之恩。女菩薩，請受我們一拜。”


  繼而，眾百姓不知在何人的帶領下，紛紛跪倒在地，一叩首，二叩首……


  白芯蕊頓時惶然，呆滯的目光如月色寒輝涼涼的帶了冰意，沒有一絲溫暖。麵前眾民齊拜，仿佛白芯蕊早一些做了一國之母。


  隻是這一國之母的感覺，負擔太過繁重。她隻覺心中似決堤泄洪一般，痛楚難當。


  溫柔的陽光籠在她的身上，映照著如迷霧一般幽深的眸光。一絲近乎孤寡的淒然和冷清充斥著整個眼瞳，帶著讓人心憂的疼。


  雕簷下的棲鳥被眾人齊呼之聲所驚，紛紛拍翅慌飛，嘰喳聲亂，旋繞鬧騰一番後，方展翅衝向了漸朗的天空。


  突然，白芯蕊的手指一暖，有綿軟輕柔的感覺自指尖絲絲傳入心底。她猛然回眸望去，正撞見閩皓揚一臉笑意溶溶似天際上的光輝。


  “你……”白芯蕊正要啟齒，卻被閩皓揚一個搖首抵擋了回去。


  閩皓揚隻一味看著她，將她的手指握在手中，漸漸扣緊。暖意頓時似驕陽之溫，正一絲絲自溫熱的掌心傳入她的體內。


  白芯蕊愣了愣，凝了眸看眼前的人。俊臉如玉，風光霽月。他給的安心，縱天際上的晨光也較不可及。


  突然，有幾個身著尋常百姓服裝的人自如浪的人群中紛紛弓起身，施以輕功，輕身一飛躍，將手中利劍刺直，向著閩皓揚與白芯蕊而來。


  閩皓揚眸光一閃，幾瞬寒芒自他眸底掠過，一雙眼瞳即刻犀利桀驁，勝似塞上蒼鷹。他猛一收手，將白芯蕊拉至身後，對身後的蔣淩厲聲道，“保護芯蕊！”


  繼而，台階下眾百姓紛紛亂起。


  頃刻之間，往日安靜無人煙的府門大街今時沸嘯如汪汪深洋，絕刃兵戈、踩踏慌亂、殺戮鮮血溢漫楚丘，滔滔似浪卷，一潮既過，一潮又來。


  “保護王爺王妃！”隻聽蔣淩一聲令下，眾兵士自四麵八方湧現，向著府門的位置飛奔而去。而身後的兵士忙聚集在閩皓揚的身前，刀劍齊齊出鞘，寒氣逼人。


  隨即，一抹銀色閃電淩厲劈過那輪晨陽，長劍蕩如長風掠過，銀芒孤閃，殺開一道裂縫後，蔣淩護在閩皓揚麵前，語氣謙恭之中帶著匆忙，“請王爺先進府！”


  閩皓揚麵容暗沉，倒不驚慌，向後環視了一眼，卻不見白芯蕊的蹤影，眼底瞬間冰起，眼神漸漸黯淡下去，“芯蕊呢？！”


  蔣淩不回眸，而是吩咐著眾兵士身前護駕，急忙回道，“屬下已命人將王妃帶回府內，遣了親信兵士保護著王妃，請王爺不必擔憂。”


  閩皓揚懸起的心剛落下，便聞聽一股冷峻的聲響摻雜在眾百姓的喧囂之中，瞬時在耳畔炸起四散火花，“屬下懇請王爺回府！”


  他回過神，抬眸望去，見蔣淩已在前方廝殺，台階下的百姓紛紛四散逃開，場麵儼然一片混亂。“好，將軍切要小心勿傷及無辜百姓。”


  蔣淩微揚的嗓音襯著冷銳的劍鋒更顯得漠然淩厲，仿佛不含一絲的溫度，“是！王爺！”他擋了敵方的一劍，繼而對周圍廝殺的兵士喝道，“快帶王爺回府！”


  “是！”幾位將士回頭看著閩皓揚，刀劍齊齊入鞘，腳步後移，魚貫退下，簇擁著閩皓揚左右紛紛進了府門。


  蔣淩見白芯蕊與閩皓揚皆已進府，府門此時亦已經緊閉，漸漸放下心，再無所顧忌，對身旁眾兵士厲聲道，“弟兄們，切莫傷及百姓！上！守衛府門！”一抹金色似閃電劃過，他便落入那翻湧不斷似怒滔咆哮的拚殺之中。


  “是！”眾兵士一齊應和的聲響頓時響徹天地，掩蓋了倉皇而逃的百姓。刀劍皆紛紛出鞘，噌棱聲聲，寒光奪目，鋒芒銳利寒人。


  廝殺聲漸漸在四周蕩漾開來，亂如網織，密密麻麻，奪魂追命。晨光下冷光飛揚，銀劍的厲色，長刀的鋒刃，處處嗜血。血灑之後，是欲斷不斷的哀嚎慘叫。


  此時的蔣淩眼神堅毅，麵色剛強冰涼，已不似那個沉穩冷峻，在閩皓揚麵前毫無菱角的男人，而是來自天上的戰士，能在血流浮櫓間睥睨生死，從容不迫。


  湘安府的大門已經緊閉，此時的石逸淵已不知去向。而府內的侍從此時正與蔣淩的兵士匯集在一起，拚殺在府門前方的空地上。


  百姓們自顧自命，有些人呢甚至被踩踏在地，更不乏一些無辜被亂劍殺死。


  廝殺氣氛陡然劇作，刀劍碰撞聲，呼喝叫喊聲，聲聲扣動心弦。雙方對壘，兩翼驟亂，遠遠望去，已有血氣漫揚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