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初春的氣息像是紛紛攘攘的雪花一般悄然灑落下來,點點飛舞,籠罩了澄明黃瓦朱紅高牆,人間風景又一番。


  富麗堂皇的騰王府上如今已是大門緊閉,路過王府的百姓無不向這邊佇立觀望,皆在猜測這深府院闈之中的秘密。枝葉伸出外牆的兩株百年老樹虯枝盎然,風一輕,已經初露新綠的枝葉柔柔灑灑飄揚起來,倒給這寂寞冷清的府門口添了幾分旖旎光景。


  這道淵長的外牆之前曾被重修過一次,外人道是說有賊人曾由牆而入,如今的外牆上已高出好幾分。


  一個人坐在鳳輦裏,被大內侍衛和諸多太監宮女簇擁著停在騰王府前。


  一個身著曳地紅色流蘇長裙的女子輕步踏下來,旁邊立馬有人湊上去低首拱手道,“貴妃,騰王府已經沒有人了。”


  那女子明明臉上布滿陰雲,嘴角卻微微上揚,道,“何時?”


  “今早!”


  “混賬奴才!我讓你們埋伏在騰王府,莫非你們是吃幹飯的?”


  “屬下辦事不力,請貴妃恕罪!”


  “命守將關閉京都城門,挨個盤查出城者,勿讓騰王出城。”


  “是!”隻見那黑袍侍衛翻身上了馬,接著一聲長鳴,奔向了城牆的方向。


  “貴妃,殷昇將軍吵著要見殷皇後,請貴妃明示。”說話的是邢王當時的太監總管王庭安,如今見風使舵,跟了雲霓裳雲貴妃。


  雲霓裳傲然一笑,眸中那點星光微綻,輕淡,卻攝人心神,“告訴他,皇後有恙,不見。”


  她望了一眼騰王府的門匾,是當年皇帝的手跡。自他被老王爺和邢王擁兵逼下位之後,京都便更主,邢王繼位,後老王爺被殺。如今江山又易主,邢王亦崩。本來自己千番算計便是為了這個宅子的主人,可是他不懂,他的眼裏隻有那個女人。


  巍峨的城牆上幾位守將在四處觀望,牆下門前有幾個侍衛衣服的人在盤點出城的百姓。


  每個人的手中皆有兩張畫像,畫著一男一女。那男子長發明眸,表情冷峻,嘴角抿成一條冰川,那女子如瀑般的秀發沿肩垂下,白皙膚色晶瑩如玉,修眉入鬢,櫻唇嫣然。有的人不認識,有的人認識那是騰王和他的王妃白夫人。


  此刻的閩皓揚已和白芯蕊化裝成普通百姓模樣,他們各自牽著一匹馬,馬上掛著一些裝著銀兩衣物的包裹。


  正想出城卻見城門裏有人盤查,便遠遠站著沒有走過去。


  正躊躇之際,身後傳來一個老者的喚聲。


  兩人回頭一看,竟是趙大夫。


  趙大夫正從一輛馬車裏躬身走出來,正拱手打算行禮的時候,閩皓揚一抬手製止了他,“趙大夫不必拘禮。您這是去哪?”


  “哦,老夫正要出城看診。王爺和王妃這是……”


  閩皓揚望了一眼身後的白芯蕊,語氣仍舊是平靜,“本王懇請趙大夫幫一個忙,不知可否……”


  趙大夫微微一笑,忙拱手道,“王爺有事,老夫自當肝腦塗地。”


  “懇求趙大夫幫我和芯蕊出城。”


  趙大夫瞥了一眼遠處幾個守城的官軍侍衛,亦在近日聽說了騰王府的變故,眼珠一轉,心生一計,便道,“老夫自有計助二位脫險。”


  閩皓揚相視白芯蕊一笑,對趙大夫握拳道,“以後自當湧泉相報。”


  趙大夫搖了搖手,便讓二人進了馬車。


  小廝駕著馬車,來至城門。


  “下來,奉旨查人。”一個侍衛拿手指了指那小廝。


  小廝回頭望了望,裏邊的趙大夫掀簾而出,忙拱手道,“兩位將軍,在下是京都普善堂的趙大夫,要將車內的病者送到城外醫治,沒有你們要查的人……”


  “少廢話。”還沒等趙大夫說完那侍衛便一把將他拉下馬車,走上前去要掀開簾子。


  趙大夫一驚,忙道,“將軍可要小心,那病者得的是傳染病。”


  那侍衛一聽,還未掀簾便從車上跳了下來。他思忖片刻,道,“你怎麽在裏邊不怕?”


  趙大夫的頭發已經花白,他捋著同樣花白的胡子,微微一笑,“老夫是醫者,自懂得如何護體,隻是傳染了將軍一身病,這罪過老夫便擔當不起了。”


  那侍衛的表情半信半疑,遠遠地用手裏握的長槍挑了挑簾子,見裏邊的臥榻上躺著一個用白布包在臉上的女子,其他便再無其他,隨即關上了簾子。道,“真是晦氣。行了行了,沒什麽異樣,走吧。”


  趙大夫再一拱手,上了馬車。


  “駕”的一聲,小廝駕著馬車出了城門。


  “多謝趙大夫搭救,今後必當報答。”閩皓揚從臥榻的後邊走出來。竟想不到馬車上還有這機關。


  白芯蕊在榻上坐起,扯下臉上包裹的白布,掠了掠垂落額頭的發絲,道,“妾身多謝趙大夫。”


  趙大夫深睿地一笑,道,“老夫要多謝王爺和夫人之前的照顧才是。”


  “不知王爺和夫人意欲去往哪裏?”


  “還不知。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閩皓揚望著白芯蕊,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深情,如同一道冷冽的清泉微轉,劃過心扉。


  趙大夫指了指南邊的方向,“南方正鬧旱災,百姓怨聲四起民不聊生,願王爺和夫人不要去趟渾水的好。”


  白芯蕊正色道,“即已身為百姓,何談渾水。妾身願助百姓脫水深火熱。” 閩皓揚笑而不語,眼底無垠溫柔,深深如許。柔情底處,印著抹清冷的堅定,附和道,“我倒要看看這個朝廷已經把百姓逼成了何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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