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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生罪犯

  我覺得不太可能,我來莫家少說也有一年,這一年裡,別說是莫家的人,就連從管家保姆的嘴裡也從沒聽到過一絲半句。


  而且我記得當時看見的那幅畫,雖說不是油墨未乾,但最起碼不像是幾年前畫的,所以我覺得那幾幅畫畫完的時間並不出長。


  只是莫家從頭想到尾,也沒有看起來會畫畫的人,所以還不能把肖川的猜測一竿子打死。


  「莫家的人現在還沒回老宅住是嗎?」


  我點頭「之前是提過什麼時候回來的事,但是莫振軒的三太太不同意,覺得這間房子死過人,有點晦氣,想去住別的房子。」


  「那為什麼還沒搬走?」


  「莫家怎麼說呢,是個家譜都傳了幾百年的家族了,這種老宅子,祖上留下來的,莫振軒在一天肯定就不會輕易搬走。」


  雖然這事莫振軒也好,莫少卿也好,都從來沒對我提起過,但憑我分析,一個死了人之後的房子,況且交通位置也不是十分便利,唯一的好處就是夠大夠氣派,但莫家比那要好的房子多的多,所以除了尋根這個理由之外,我也想不到什麼別的了。


  轉眼間我和肖川的車已經開到了老宅前面,雖說這裡位置僻靜,但我還是讓他把車停到一個隱秘的地方,之後下車走了一段路才來到老宅前。


  這兩天下過雨,大門總也沒有人開,竟然憑生了一些綠苔和紅銹。


  肖川費力的把鐵門推開,我們倆從下面的小門洞走進去,我徑直帶他來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打開門,走進下面的台階,這裡面的氣氛和我之前第一次來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不同。陰涼,讓人覺得渾身發冷。


  走進去沒多久,發現能見度越來越低,一摸口袋才想起來我和肖川全都忘記帶手機。


  「知道家裡哪有手電筒嗎?」


  「二樓樓梯上去左轉第一間,我房裡有,你去找找。」


  肖川交代我站在原地別動等他,他馬上就回來。


  我點頭答應,告訴他不用擔心。


  肖川走了之後我才開始更覺得這裡面的氛圍有些恐怖,面前的畫沒有移動位置,只是好像多了一幅。


  我站得太遠有些看不清,只能又往前走了兩步,仔細觀察。


  是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站在欄杆前,後背不知道怎麼的出現了一個血窟窿。女人臉色蒼白,掛在欄杆上搖搖欲墜,這場景,竟然有些像極了二太死之前的樣子。


  我背對著地下室的入口,忽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好像有人在背後盯著我看一樣。


  我一轉身,看見了穿著一身紅色連衣裙的莫巧言,抱著一個歪著頭的娃娃站在地下室入口處。


  默契哦啊樣臉色白得嚇人,幾歲的孩子表情空洞得像死神,有一道陰影從她頭頂晃過,漸漸靠近。


  她站在高處,抬手往牆上一摁,不知道觸動了什麼機關,酒架機械地運動起來,摔在地上,酒精流淌,劇烈的玻璃罐爆裂聲一個接一個……


  莫巧言沒有任何語氣地說:


  「媽媽,她知道了。」


  「燒死她吧。」


  ……


  我心臟開始劇烈的狂跳,看著莫巧言的樣子,好像有一塊缺失的拼圖被湊到了一起。莫巧言是四太所生,所以說她口中的媽媽,自然就是四太。


  我轉身看向漆黑一片的地下室,猜測著四太應該就在這裡面。


  但是我的時間好像也並不充裕,昏暗的酒窖里,酒罐接二連三墜落,玻璃爆炸,震耳欲聾。


  高度數的洋酒嘩啦啦地奔流,狹窄的空間里瀰漫著濃郁的酒精味,刺鼻嗆人。


  玻璃罐成批地砸裂,酒精洗刷著地板。


  我想衝上樓梯,但萬萬沒想到,站在入口處的莫巧言已點燃打火機,藍色的火苗在她手上跳動。


  我不動了,靜靜的等著肖川這個時候能快點找到手電筒趕緊回來。只是這地窖裡面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肖川不可能聽不見,難不成是出了什麼事?


  我隱隱慌張,急促地把畫框推倒橫放,爬上去不讓身上沾到酒。高濃度的伏爾加,雖然燒到最後會剩下一部分的水。可到那時,酒窖里的木製結構早就全部點燃了。


  她看著玩弄打火機的莫巧言,震驚的問道:「言言,你要殺我?我是姐姐啊?」


  但是莫巧言這個時候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天真單純,不僅如此,她甚至完全找不到一點像是一個幾歲小孩的樣子。無論是眼神,還是表情,都狠厲異常,好像真的要把我置之死地才能罷休。


  我想到了之前在警校的時候學過的一個詞,天生罪犯。


  這類人通常指的都是童年的時候受過什麼刺激或者留下過什麼童年陰影,導致了長大以後,帶著反社會的人格,和超乎年齡的行為和動作。


  我猜測,莫巧言會變成這樣,一定和四太的神秘失蹤下落不明有著絕對的關係。


  我想盡量的拖延時間,但是莫巧言現在就好像發了狂一樣,根本聽不進去我的話。嘴裡來來回回的重複著「媽媽,她知道了,燒死她吧。媽媽,她知道了,燒死她吧。」


  我開始在心裡盤算著無數條能跑出去的路,從這裡上去直接撞到莫巧言,然後奪下她手裡的打火機。雖然難度不大,但是怕的就是打火機在我搶奪的過程中掉下來,剛剛因為酒櫃的傾倒和酒瓶的碎裂,我身上已經被浸的半濕,一旦碰見明火,肯定就是全身被點燃。


  到時候即便是肖川能及時趕到,我恐怕也會被燒的不成樣子。


  肖川。


  一想起肖川,我的心就像被狠狠扯了一下,緊張更甚,甚至想放聲大哭。


  要是死了,或者毀容了?再也見不到肖川了?

  他現在在幹什麼?被人控制住了?還是被人抓起來了,還是真的什麼事都沒有依舊在樓上找手電筒?


  不想死,不管是眼前正在經歷了什麼,接下來有可能還會經歷些什麼,我都不想死。


  我開始發現自己不是當初那個生死置之度外,瘋狗一樣的吳十五了。肖川出現之後我遊了牽挂,我開始期待長命百歲,身體健康。


  有好多好多的事想和肖川坐,想和肖川結婚,還想和他生小孩子……

  「莫巧言」我竭力穩住呼吸,卻忍不住哽咽,「你不能殺我,不能,不要殺我。」難以置信的是,我現在竟然在對著一個連學都沒上過的小孩子求饒,而且痛哭出聲。


  莫巧言沒作聲,也沒動靜,低下眼睛。


  半晌之後再抬頭,神情漠然:「或許燒不死呢。」


  手一拋。


  金屬打火機叮咚掉下,藍色的火苗一閃,水波般散開。


  我驚地一縮,心瞬間被恐懼攫住,沒了知覺。


  酒窖門關上了。


  火起初溫柔,像撥火罐的酒火,美麗,不鋒利,小小矮矮的,淺藍色的火苗隨波飄蕩。


  可很快,木質酒架也著了,火焰如藤蔓爬上去舔舐天花板。


  我跪坐在玻璃框上,恐懼像一雙手捂住她的口鼻,她抱緊頭,不停地發抖,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想跑,可雙腳動不了,誰把她的腳綁住了……我低頭看去,並沒有人綁著我的腳,但就是很奇怪的動也動不了。


  誰在凄厲地哭:「媽媽,救救我。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呀!」


  這個地窖就好像一個燃燒著的異次元空間,我能聽到許許多多奇怪的聲音,有的從地底傳來,有的來自於我的內心深處。


  就在此時,酒架垮塌,地動山搖,更多的酒罐砸落,噼里啪啦,潑出更大片的火花。


  腳下的畫框和玻璃開始搖晃,驟然塌陷碎裂,碎片劃過我的腿,鮮血直流,卻感覺不到疼痛。


  我只是抱著頭,瑟瑟發抖。


  煙霧瀰漫,嗆得我眼睛睜不開,不停地落眼淚,卻漸漸沒了表情。


  會窒息而死?


  我目光空茫,喃喃地說:「肖川,你怎麼還不來救……」


  「十五!」


  肖川的聲音?他沒被人控制?還是說解決了困境?

  我的眼睛瞬間聚焦,猛地抬頭。酒窖里血光衝天,煙火迷霧。


  「啊!」


  我痛得尖叫,低頭一看,腿上全是玻璃片和鮮血。自己都記不住什麼時候傷到的?


  「十五!」


  「肖川!」


  我才開口就吸入濃煙,空氣烤得發燙,導致我劇烈咳嗽,


  「肖川!救我。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呀!」我大聲呼喊,想讓肖川知道,我一直都被困在這個地窖里,從未離開。


  話音未落,肖川拉開了酒窖的門,望見底下烈火熊熊濃煙滾滾,似乎愣了一下,隨即轉身不見了。
……

  我隨機目瞪口呆,腦子瞬間空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就是肖川,可他居然跑了?

  心墜入前所未有的深淵,咬著牙,眼淚奪眶而出:


  「肖川,你tmd的王八蛋!」


  音才落,肖川再度出現,這次他渾身濕透,手裡拿著什麼,躍下樓梯,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我面前。


  酒架在身後垮塌,他從火幕里撲過來,用一張濕浴巾裹住我,包嬰兒一般,連頭也裹住。


  被浸濕的浴巾像一層保護網,在火熱的空氣中涼絲絲的。


  他將我收入懷裡,高大的身軀把她整個罩住。


  他身上全是濕的,涼透了。


  我一把抱住他,哇地大哭,卻驟然安心。情緒的奔潰來自於剛剛認為自己必死的絕望,現在的安心源自於肖川在我身邊


  燒焦的木架噼里啪啦地炸裂,我一驚,踮腳抬頭,越過他的肩膀去看,才一眼,肖川就摁住我的頭,把我壓回胸膛。


  「唔……」我的嘴堵在他胸口,發不出聲音。


  他抱的太緊了。


  肖川拍拍我的肩,嗓音有點兒啞:「別怕。」天生不太會哄人,聽上去生澀而笨拙。


  我一愣,鼻子發酸,溫暖如潮水把她包圍。


  這是第二次,肖川不管不顧的救我,好像不論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我有危險,肖川都能想都不想的就衝進來。


  喜歡他那麼久,那麼久,真的值了。


  肖川用浴巾捂住我的鼻子,自己也低頭捂住口鼻,兩人的臉頰只隔著濕潤的一層布。


  不知是不是因為火場的高溫,他的身體燙得嚇人,臉頰發紅。呼在我耳邊的鼻息,即使隔著濕毛巾,也能感覺到異樣的溫度。


  我剛要問什麼,他開口了,聲音透過毛巾不太清晰:「你剛才說我什麼來著?嗯?」


  我:「.……」


  王八蛋.……

  「現在是問這個的時候嗎?該怎麼出去?」我打岔敷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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