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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折磨

  莫少卿很快接起,好像在等著我這邊的情況。


  我沒說話,他覺得氣氛不對,問了一句「怎麼了?」


  「你猜。」我帶著氣的問。


  「到底怎麼了?」


  「莫老闆事到如今還在跟我裝無辜?你一步三算會算不到我這邊發生了什麼?這趟來泰國合圖到底要做什麼,你一早就知道了吧。合圖瞞著我應當,陳嘉爾瞞著我也可以,但你呢?你為什麼始終都沒告訴我真相,那我當槍使,看我這段時間被磨得亮不亮?」


  莫少卿不滿我質問的語氣,凌然道「莫十五我是你父親,你現在跟我說話的態度是一個女兒對父親該有的態度?」


  「你現在對我做的事,是一個父親對自己孩子該做的事?」我同樣反問回去。


  莫少卿被我說的無言,最後避重就輕道「你現在在哪?」


  「這個你不用管,總之還沒死。」


  我把眼前造成所有的後果,都怪罪於莫少卿,要是他一早就能給我透露這一趟吉凶,我也不至於被動到這種地步。


  莫少卿沒說話,我繼續道「我現在只想知道這一趟我到底被你們騙來做什麼,走的貨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們在泰國的這幫買家又是什麼人,你在國內或者國外還有什麼仇人。」


  莫少卿聽我這麼問,多半是猜出了我現在處境不是很理想,只好對我說實話。


  要走的貨的確是那批粉,一開始只是聽說合圖要走那幫貨,後來無意中聽說我也跟著來之後,以此做把柄和合圖談條件,要蘭桂坊也參與其中,如若不然,便把交貨地點和供貨商全都曝光。


  合圖不知道我真實身份,只是調查之後發現確有我這麼個人,所以答應了莫少卿的條件。


  這才有莫少卿半路突如其來的電話,和後面合作的事。


  要是這麼說來的話,好多事情都變得很好理解。之前追著我們的那幫人,甚至都有可能是合圖派過來的。


  「十五,你現在安全嗎?」莫少卿這句話倒不像是在惺惺作態,語氣中充滿著擔憂,但我並不領情,冷冷的對他道「現在供貨商那邊已經被我的突然出現打草驚蛇,合圖的陳少被逼著吸了三條粉,現在是死是活還不清楚。如果這一趟陳少出了什麼事,合圖不會放過我,更不會放過你。」


  莫少卿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有些語塞。


  我依舊冷靜道「這邊的事情我會盡量處理妥當,如果不能解決就算是我能力有限,是死是活看我造化,但是我不想這種事發生第二次。」


  莫少卿很滿意我解決問題的態度,應允下來。


  我沒空聽他對我的噓寒問暖,借口這邊一團亂很多事等著我處理便掛斷。我對著醫院二樓盡頭的窗戶,往後攏了一把頭髮,心中鬱結。


  我給任何人的信任就只有一次,一旦被利用,想要重塑十分困難。這點我心裡清楚,雖然有時候也自己勸自己說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內心深處就是沒辦法接受,潛意識的疏離和劃清界限。


  我曾經試著接受莫少卿,把他當做親人,當做依靠,但現在看起來很難。


  肖川在那邊打著電話,好像在安排什麼。從他說的是泰語就能看出來,在和這邊認識的人交涉。


  我才想起之前肖川也有生意在這邊。


  不知道到過了多久之後,那男人穿著白大褂從病房裡面走出來,我上前去想問問情況,那人便先我一步開口說「沒大事,服了葯,暫時穩定住了。他之前確實也有吸食的前例,你們要不要考慮讓他借著這個機會,直接戒掉,不然以後再碰,可能會誘發更嚴重的後遺症。」


  戒掉,這兩個字說來輕鬆,坐起來談何容易。


  戒過煙的人尚且覺得抓心撓肝難以克制,更何況陳嘉爾面臨的是會讓自己上癮千百倍的東西。我有些沒有把握,不敢做決定,但是那人的一句話,讓我做出了選擇。


  「他看樣子也就二十幾歲,不戒這輩子就這樣了。」


  我向來不是個會替被人做決定的人,但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何,忽然有一種想要把陳嘉爾從深淵中撈出來的想法。


  因為我把他當朋友。


  「大概要多久,會有成效?」


  「三個階段,脫離,控制和後期康復。在這隻要暫時完成脫離階段,後期的控制和康復就是一個緩慢的過程,需要後期觀察。」


  我在稍作考慮之後,決定暫時放棄其他事情,把陳嘉爾的問題解決之後再離開。明天的走貨我根本不知道具體流程,看樣子還要去聯繫合圖。


  肖川問了我的打算之後,只問我一句話「你當陳嘉爾是你什麼人?」


  我能感覺到這句話里並沒有賭氣,只是很冷靜的詢問。


  我想了想之後道「朋友。」


  「你向來不交朋友。」


  「陳嘉爾算一個。」


  肖川沉默半晌之後對我道「明天走貨的事我幫你聯繫,從交易地址能查到消息,到時候你只需要出面代表蘭桂坊簽字,其他的事我來幫你處理妥當。」


  我看著肖川,為他的理解感激。


  肖川給我留下些泰銖「我先離開一下,晚飯之前回來,他這邊的事你自己解決,有什麼搞不定給我打電話。」


  說完剛要走,還不忘轉頭提醒我「對了,下午不要離開這。」


  我點頭,應允之後,肖川交了陳嘉爾的住院押金便離開了,估計是去聯繫明天走貨的事。


  後來我才知掉,接待我們的男人就是這家診所的院長,人姓李,叫什麼我也沒問,只知道叫李院長。


  李院長把陳嘉爾安排在地下室里的一間,說是藥效發作的時候,有可能會引起旁邊鄰居商戶的注意,只好把他暫時安置在這。


  我給了護士幾張泰銖,當做跑腿費,讓她買來了一些食品和換洗衣物加上書本。我估計會是個很漫長很艱苦的過程,所以一開始便做好了準備。


  一直到晚上的之後,肖川也沒有回來。


  陳嘉爾從昏迷開始步入渾身疼痛、厭食失眠、暴躁不安階段。


  時時刻刻如同一隻憤怒雄獅,夏天的爆竹,稍不小心他便爆炸。


  李院長看起來並不專業,找來鐵鏈和護士一起把陳嘉爾綁在床上。我有些不理解問道這就是所謂的專業,李院長給我的解釋是現在不管再怎麼高的科技,用的都是這一種療法。


  我也不了解,只好任由他綁,只是那時候平靜的我並未想到,這個過程會如此的痛苦和不堪。


  陳嘉爾發作起來扯動鐵鏈嘩啦啦響,成為世上最最燥郁背景音樂,額上青筋爆裂,野獸一般嘶吼,疼痛與渴求令他忘卻一切,他挑選最惡毒言語刺傷我,攻擊我,好像要令我無地自容,羞憤離去。


  有時是怨憤,「賤人,我這麼對你,你卻要恩將仇報!賤人!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


  有時是詛咒,「要你全家去填海!你等我,等我遲早撕碎你!斬斷關節喂野狗!」


  我只好裝作聽不見看不見,一本新書,一段段文字翻來覆去咀嚼,我應當放聲唱一首國際歌,或是向上帝禱告,請求他原諒人世間所有「惡」。


  罪惡被毒品無限制放大,所有醜惡橫亘眼前,血淋淋傷口一次次撕開,逼你直視。


  咒罵失效,陳嘉爾改換策略,以自殘反抗暴政,他以頭撞地,皮肉砸向凹凸不平水泥地,砰砰砰一聲接一聲響,或為報復,或為掩蓋螞蟻噬心疼痛,他對自己殘忍之極,要就此結束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狀況。


  我手上拿著小型警用電擊棒,是剛才托那護士買來的,五十萬伏直衝電流傍身,我對俯趴在地已失去理智的陳嘉爾發出最後警告,「你再不停手,不要怪我選用非常手段。」


  陳嘉爾哪裡聽得見人聲,額頭砸向地板,巨大衝擊震動大腦,沒得空餘接受外界訊息。


  於是就在他的瘋狂自虐中,我不得已將手中電擊棒擊中他手臂,滋滋電流聲空氣中輕響,不過三秒,前一刻瘋癲可怕的男人即刻倒地,人事不知。


  我連忙叫來護士,拿麻繩將陳嘉爾綁得死死,再扔回床上。


  額頭上血肉模糊傷口清洗上藥,等他醒,才領會何謂痛苦,何謂憤怒,長繩太緊,皮膚上勒出一道道傷,嘴上被帖封條,罵也無處罵,只能咬緊牙,繃緊神經,硬生生忍,忍這千刀萬剮凌遲處死的痛。


  我筋疲力盡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這轉眼之間到底都發生了什麼。前一天還好好的人,卻被那東西折磨的如此不成樣子。本來只是暫時性受到的刺激,卻沒想到引發了他體內原本的藥性。


  我看著陳嘉爾,眼淚突然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好像也裝不了多久,面對如此瘋狂的場面,我也只能勉強裝一會,肖川再不回來,我可能真要在這間屋子裡被陳嘉爾逼的崩潰。


  我開始害怕他死於這個過程,怕他熬不過第一階段結束,這才剛剛開始,我便沒了之前雄心壯志要拯救他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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