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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大涼

  文鴦見他越說越激動,忍不住喝道,他曾任雍涼秦三州都督,與周處有些交集,對這個頗有領兵之能卻耿直不屈的漢子很是看好,雖是斥責,實則是保護,司馬彤是司馬衷和宗室推薦的人,萬一皇帝對他硬扛宗室有所不滿,認為周處撫了他的面子,還可以為他說幾句圓場話。


  「老將軍不必如此,周將軍能夠直言軍區問題,也是盡職盡責,朕不會怪罪的。」司馬衷怎會看不出文鴦的意思,有些好笑地說道,他與司馬彤雖是同宗,可是對這個梁王也沒什麼感情,若他行徑真是如此惡劣,懲處起來司馬衷也不會手軟。


  「梁王在雍州督軍,乃是雍容貴戚,進不貪功,退不懼罪,士卒雖眾,不為之用,西北喪敗,職此之由,上下離心,難以勝敵。陛下需傳旨何攀,命其放手去做,平定賊寇后再調查梁王之事,屆時究其越職之過也不遲啊。」太子少傅兼內閣侍郎張華已是滿頭白髮,眾人都以為他半眯著眼在打瞌睡,沒想到他卻緩緩開口了,說完飽含深意的看著司馬衷,微微拱手。


  司馬衷點了點頭,暗道這些老人家就是含蓄,明明都在懷疑司馬彤搗鬼,卻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一句追責越職就輕輕帶過,不過他們的擔憂也不無道理,萬一司馬彤畏於懲戒,狗急跳牆,西北形勢將會更加惡劣。


  這邊司馬衷和眾人在商議西北軍區的問題,而秦州天水郡中,也就是氐人的都城,原先郡城府衙被改成了臨時皇宮,偽帝齊萬年正召集了「群臣」在共議國事,百十個大大小小的部落頭目都穿上了繳獲來的官服,一個個把那官威學得有模有樣。


  原來的大且渠、大當戶、牧帥則穿著一身刷得錚亮的鎧甲,唱大戲似的在大殿里擺pose,那派頭彷彿呂布關公再世,贏得滿堂喝彩,整個大殿吵吵嚷嚷,像極了後世菜市場。


  大涼皇帝齊萬年很滿意,大手一揮就給頭目們封了官,什麼尚書、侍郎、員外郎亂七八糟,這可樂壞了那些部落頭目,紛紛學著漢人老爺的樣子互相拱手慶祝,雖然他們大都不太明白自己被封的官是啥意思。


  看著滿堂的文武百官,坐在龍椅上的齊萬年一陣豪氣衝天,彷彿整個天下就在自己手中,咱現在不說雄兵百萬、戰將千員,最起碼也有了五十萬大軍,坐擁秦涼二州之地,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只要是二州的男丁,都算成了麾下的大軍。


  「軍師,依你之計,我大涼何日起兵,攻陷洛陽啊?」齊萬年現在滿是自豪感,不過還是裝作風輕雲淡地樣子,對旁邊一個晉裝男子問道。


  難怪他有這種感覺,以前氐人都是依附於中原王朝,或是依附於北方強大的游牧民族,這是氐人建立的第一個國家,沒想到連如此強大的大晉都要退避三舍,他認為他的氐人大軍絕對是天下最強的軍隊。


  司馬冏不著痕迹地扇了扇羽扇,滿屋子的羊膻味和無以言表的餿味,熏得他幾欲作嘔。


  聽了齊萬年的話,他忍不住咧了咧嘴,就你這幫雜魚還想攻陷洛陽?勞資幾個月來,又是籌備兵器,又是部署暴動計劃,還廢了好大力氣,找西北軍區的高層放水,否則這些烏合之眾還沒舉事就被剿滅乾淨了。打了幾場弄虛作假的小勝仗,看把你能的!

  再看看這一群土鱉似的「文武百官」,站沒站相,坐沒坐相,這才正經了沒一刻鐘,又恢復了之前鬆散的樣子,禮部尚書跟大將軍掰起了腕子,兵部尚書不知從哪旮旯里掏出一囊酒,一群人見此搶了起來,還有一個胖子,好像被封為財政部尚書,一個人無趣竟脫下了那不合腳的官靴,大庭廣眾之下摳起了腳丫子,本就污氣渾濁的大殿里,又添了一味大料……


  司馬冏有些懷疑起自己當初的選擇,費心費力又費錢地支持這些氐人崛起,他們真的能推翻司馬衷嗎?怎麼看起來比司馬倫還不靠譜?

  心裡雖是這樣想,可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還能怎麼辦?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只要能打倒了司馬衷,管他們是漢人還是氐人,最主要的是這些氐人只憑一股蠻力,大多情況下都靠他來出謀劃策,若是運用好了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陛下,大涼初立,切不可急於求成,待我們在兩州穩住了根基,再做打算不遲。」


  「可是我、朕想儘快拿下洛陽,聽聞那裡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要什麼有什麼,到處都是美女,勝這天水郡十倍!軍師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對這洛陽可算熟悉?」齊萬年有些心馳神往地說道,恨不得立刻派大軍打到洛陽,真正享受一下帝王的待遇,而不是只窩在這西北之地,整天與牛羊牧民打交道。


  「洛陽確實是人間天堂,天水比之,如同荒野。」


  一說起洛陽,司馬冏眼中也有些迷離,那確實是世上最繁華的地方,遠不是這邊疆之地能比的,甚至他的封國——齊國,都不及其十分之一,他也只是少年時在洛陽住過幾年,隨後被遣回封地就藩,便再也沒有去過那裡,那個承載了他美好記憶與夢想的地方。


  「那我軍何不趁士氣正盛,一舉拿下洛陽?」齊萬年目光火熱看著司馬冏地說道。


  「陛下,洛陽乃是大晉國都,司州更是有近衛軍重兵把守,關中子弟向來民風彪悍,而且各大世家老巢都在關中,這是一塊難啃的骨頭,我軍若貿然進攻,必會與之焦灼,甚至被其纏住,陛下不要忘了,咱們大涼的後方可是有個大晉的走狗呢……」司馬冏也沒有不耐煩,一點一點的分析其利害,最後一指北方,便沒再說話。


  齊萬年也不是傻子,只不過是被勝利和滿心的妄想擊昏了頭腦,司馬冏說的如此透徹,他也逐漸清醒過來,朝北方看了看,低頭想了想后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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