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入京2
我坐在馬車上,遠處是愈來愈小的父母。
早在離家之際,我就在華服廣袖的遮掩下,將父母牌和手足牌塞進了父親手中。
我望著前路漫漫,高陽明艷,不由握緊了手中的望夫牌。
大哥雖為我謀划良多,但他與我心中的明了清楚,所謂絕對的平安自然是不存在的,京都與邊塞之地的區別僅僅是少了幾分戰爭流離的風險,多了幾分表面和氣的勾心鬥角罷了。
我嘆了一口氣,失神良久。
太陽漫漫浸入山的那邊,夜的矅黑漸漸吞噬了天邊殘留的那一抹艷紅。
……
再睜眼時,我已然入了都城,車夫將馬車停在街道旁,我聽見周圍一陣嘈然之聲。
果然,天子腳下的百姓生活都富庶,悠閑。
環藍不知何時下了馬車,踮著腳尖,拉著馬車壁小窗上的扇簾,將小臉湊過來小聲道:
「小姐,你醒了啊」
我點了點頭,沒應聲。
「咱們現在進城了,但現在已至未時,按照新定的律法,此刻我們是不能在城中行車的。」
「不能在城中行車?這是什麼規矩,何時定的?」我有些詫異。
「聽那守城門的士兵說,是一位公子當街縱馬嬉鬧,傷了人,本不是什麼大事,可皇上卻很是重視,聽聞此事後當即下了禁令,近一月內城中不可縱馬、行車。」
「這可真是件怪事兒,即便是撞了人,也不至於如此吧。」
我從馬車的軟榻上起身,邊下車邊與環藍說道。
環藍伸手欲扶我:「這,奴也不得知曉了,不過,小姐也不必擔心,那士兵說亥時到寅時這段時間車馬是可通行的。」
我扶著環藍的手一步步下了車,望著遠處的繁華沒再出聲。
「小姐,小姐?」
我慢慢從某一處攤子上收回了目光。
朝晉人的服飾?
難道有朝晉使者進京?
是貿易往來嗎?不應該啊.……
「皇上如此重視,怕是那位公子哥兒撞了位有身份的大人物吧。」我勾了勾唇自言自語道。
「小姐,現在不能行車,我們怎麼去容王府啊?」環藍打斷了我的思緒。
「走著去。」我隨口答道。
「可是小姐.……」
「行了,你去找位熟悉京都城的小孩兒過來,順便將隨行的兩位馬車夫喊來。」
環藍點點頭,跑開了。
不一會,兩位車夫小跑著到了我面前。
「有勞二位了,麻煩將這車棚拆下來。」
「二小姐,這是要?」其中一位看起來年長些的車夫問道。
「您只負責拆下來就好。」
那車夫臉上堆滿了笑點點頭道:「這就拆,這就拆。」
兩位馬車夫手腳利索,拆下的車頂上還帶著長長高高的車架。
馬車兩側的「牆」早在車架拆下那一瞬就倒了下來。
這時,環藍帶了一位小丫頭走了過來,看著倒了的馬車,環藍滿眼驚訝和心疼。
「小姐.……你這是幹嘛呀。」
「拆馬車。」我笑眯眯地看著她。
「這馬車做錯了什麼呀,小姐,您這也……」
「環藍,我們赫蒂縱然敗落,但也算是皇親國戚,該有的禮節不能少。」
「可這與您拆馬車又有什麼關係?」
「我孤身進京,所代表的就是赫蒂家,這京中禁止行車,我們便要等到亥時再去容家嗎?你可聽過哪家專門在眾人已休息時拜訪的?那豈不讓別人笑話。」
況且,這京中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且不說禮節,這小命能否熬過今晚都是另一回事。
環藍嘆了一口氣,開始擺弄那車頂。
我拉過了那被環藍請來的小丫頭。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呀?」
那小姑娘長的甚是好看,就是衣服破了點兒。
「回主子的話,小茹今年七歲。」小姑娘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像是有光一般。
「主子?我何時成了你的主子?」
「那個姐姐給了我錢。但你是那個姐姐的主子,所以你也是我的主子。」
「哦?給了錢就能成為你的主子嗎?」
這小姑娘甚是有趣。
「小茹需要錢,現在很需要。」小姑娘想了半天說道。
「你為什麼需要錢?你家人呢?」
「我只有媽媽,媽媽今日出嫁,我需要錢給媽媽當嫁妝」小姑娘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水霧。「今日之後,我便沒有家了。」
我聽得愣住了。
媽媽出嫁,女兒來為她籌嫁妝?
這是什麼習俗嗎?
但看那小丫頭也著實可憐,我沒再問下去。
「既然你沒有家,那你便跟著我吧。」
我站起來,居高臨下的望著那小丫頭說。
說話的功夫環藍和兩位馬車夫便做出了一個類似於皇羅傘一樣的華蓋。(古時候皇帝嫌太陽太大,專門做的傘,很大就像馬車棚一樣,被稱為華蓋。)
好在母親怕我來到京城被人看輕,給我配的都是上好的物件,雖是臨時拆解的車頂,也顯得有模有樣。
環藍拿出一個類似草席的物件墊在了我長長的華裙底下,這是為了防止裙下被路上的東西弄破或是染臟。(古時候女子穿華服,拖地的那部分真的什麼保護都不會加嘛,這個困惑了我好久,我搜了好多資料也沒有,於是我決定自己給它加一個,如果有知道的小可愛可以在評論區告訴我哦。)
我讓黃藍帶上給榮王府的禮品,一路穿過京都最繁華的街道,期間過往的人們都向我投來或是詫異或是艷羨的目光。
此時我正站在榮王府大門口,望著那三個金碧輝煌的大字,我心中首次萌生出了一種叫做膽怯的感覺,即使從前逃課被父親抓住,也不曾有過。
「小姐,這容王府也太不講禮節了吧,明知今兒您進京,讓您一路走過來也就罷了,怎麼這府上大門緊閉,毫無喜色,您到這兒來,連個通報的人都沒有。」環藍皺著眉頭道。
我抬手示意環藍。
「環藍,往事這類話斷不可再說,如今家在遠方,我們就如蒲草一般易斷易折,這京城中人多眼雜,多少豪貴耳聽八方,就在等著抓我們的把柄。我們唯一可以依靠的便只有容家,我們剛到京城,這種時候就莫要再落人口舌,讓兩家生了嫌隙。」
還點了點頭,表情似有些懊惱。
「環藍,你去扣門,就說赫蒂家二小姐進京扣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