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婚書2
只見父親轉頭對那宦官說了什麼,然後對著眾多賓客說:「各位族姥親戚,鄰里朋友,今日是我衛某唯一的女兒――衛瑜的十四歲生辰,十分感謝各位蒞臨。」
「今日,借著小女的生辰,我要宣布一件對我們家來說,十分重要的大事。」父親頓了頓,我的心也跟著緊了緊,那種強烈不安的情緒越發的明顯。
「今日,便是我們赫蒂家與京都容王爺結為秦晉之好。」父親臉上掛著官方的笑,幾乎看不出多餘的情緒。
「小女衛瑜與容王府世子容楚正式訂婚,待小女及笄后便立即完婚。」
父親話音剛落,一片嘈然之聲響起,有驚訝的,有瞭然的,也有嘲笑的。
我的身子發冷,容王府,曾經那是何等榮耀的存在,容王妃早些年,那眼睛可都是長在頭頂上的,從不正眼瞧人。
若不是新帝登基,因太過年幼而太后掌權,這太後母族楊家又和容王府在早些年時結下了梁子,現如今那容王妃又怎會捨得讓兒子娶赫蒂家,這樣落魄貴胄家的女兒。
這.……兩家是打算聯手了?
所以,我和那容楚成了犧牲品?
我臉上的笑早在父親拿出婚書那一刻就已掛不住了。
忽然,我感到有一隻手,握住了我那雙被冷汗浸濕了的手。
母親輕拍了我的手幾下,那到底是安撫,是心疼亦或是警告?
其中深意我猜不透,也不願去猜。
終是熬過了生日宴,不過幾個時辰的宴會,卻給了我一種過了幾個秋冬的感覺。
我帶著環藍一路匆匆感到書房。
推開房門,首先見到的便是一天都未曾見到的大哥。
我望著大哥愣了愣,將頭轉了過去,作無睹,可大哥卻先我一步開口了:「瑜兒,今日之事……」
我沒有理會大哥的話,轉頭對父親道:「父親,今日本是我的生辰,您為何要那般做,為何要讓女兒下不來台?」我感到眼淚似乎在眼眶裡打轉。
「我的婚事您都未曾與我商量過,全府上下一眾人,是不是都知道?還真是可笑啊,我自己的婚事,居然是最後一個知曉的!」
父親抬起頭看著我,我不甘示弱,也盯著他的眼睛。
「瑜兒,你的婚事,是我讓父親這麼做的。」大哥打破了我與父親間的對峙。
我驀地轉頭:「為什麼?」
大哥從容淡定的模樣與我那眼淚鼻涕糊了滿臉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忽然間想到,上一次哭成這樣,還是六七歲時,那李縣令家的傻小子李儒在學堂里指著我說,我與大哥一點也不像,大哥與父親也不像,大哥一定是撿來的。
這番話當時便惹怒了我,我仗著自己學了點功夫便撲了上去,按著他一頓暴揍。
但別看那傻小子瘦瘦矮矮的,還挺有骨氣,即便被我打成了那樣,也沒有一句求饒。
後來便是夫子告訴了父親,父親那日破天荒的沒有打我,但當我將此事告訴大哥后,大哥卻顯得異常生氣,並且足足一月有餘沒再與我說過話。
我哪受得了這種氣,半夜越想越委屈,跑到大哥床前哭,把平生吃奶的勁兒都使了出來,邊哭邊喊著說自己有多委屈……
最後大哥心軟,當即表示待我如從前那般,但大半夜鬼哭狼嚎弄得全府不得安寧,這事便在父親那兒過不了關了,於是乎,我就被我親愛的父親罰著抄了三遍《兵法》。
「瑜兒,大哥自是不會害你的,你要知曉,新帝登基不足三年,手中沒有實權,如今正值太后黨和皇帝黨奪權之際,這局勢動蕩不安,若不為此舉,待你及笄后,便只有入宮為妃這一條路可走。」
大哥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所以你就自作主張,將我的婚事定予了那容世子,就沒想過萬一,萬一我願意入宮為妃呢?」
我顯得那樣咄咄逼人。
「瑜兒,如今朝堂之上紛亂不堪,即便你願意入宮,我和父親,也決不會讓你去趟這灘渾水的!」
「爺爺早年買過人情給容王爺,容王爺一家記著恩情,也定會好好待你。」大哥的表情忽然變得認真了起來,他直直的盯著我。
「何況,你心中該知曉,生在世家的孩子,婚嫁之事向來都由不得自己。那容世子我也打聽過,人也是溫潤有風度的,這是目前為止對你,也對赫蒂家來說,最好的選擇。」
我低下了頭,一朵,兩朵……地面上開出了幾朵水花。
「嘉兒,今日的事就到此為止,婚書我已簽了,婚約我也宣布了,一切都已成定局,你明白其中的彎繞,不許再無理取鬧了!」
父親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令環藍扶我回房休息。
其實,聽了大哥那一番話,我就早已知曉其中迂曲,但我就是生氣,氣大哥與父親都未曾與我商討,也未曾告知,還氣.……氣母親許我嫁個普通人家安慰過一生的願望破滅了。
「環藍.……容楚是一個怎樣的人啊?」在回清雲閣的路上我問環藍。
大哥說的對,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新帝剛登基那年不過才七歲。於是他的生母――楊太后自然而然的掌了權,並且在一年後為年幼的皇帝從自己的母族中選了一位雙七年華的少女為後,破例讓她提前冊封。
而今十歲的小皇帝已然有了奪權的覺悟,楊太后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自己精心挑選的棋子,站在了小皇帝一邊。
這位皇后自然也不是善茬,年紀輕輕便一人攬下後宮所有事物務,其手段之深,就是太后想插手,都得深思熟慮,幾經謀划。
都說這楊太后原是想找位幫手,沒想到精心挑選的木納好掌控的旁系嫡女,竟是只狼崽子。
不過,太后黨和皇帝黨的明爭暗鬥遭殃的定是像赫蒂家這樣手無實權的貴族和那些無足輕重的官員們。
那麼,這些官員們依靠兒女聯姻,這樣報團取暖的方法也就不奇怪了。
很顯然,如今這是皇帝黨稍占上方,著急扶持新勢力而選擇了雖無權但根基深的赫蒂家。
只是,有一點我總想不明白,這容王府雖是大權旁落,但再不濟也是守陵軍的虎符在手,再加上往日的聲望。
按理說應當是太后和皇帝都爭相巴結的勢力啊,又怎會樂意讓自己家的獨苗娶一個落魄世家的女兒呢?
僅僅是因為欠爺爺的人情嗎?
「小姐,這容世子到底是怎樣的人奴婢也不知曉,只聽聞那世子為人和善,劍術尤為出眾。」環藍看著陷入沉思的我答到。
我凝望著一隻飛走的野燕,沒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