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4 詭計百出算邱郎,冰水赤子泅白江(二)
「邱叔叔是副都頭,詹大蘿蔔是都頭,總愛處處為難邱叔叔……」宿平當下便快速地將詹納司一月之前調走邱禁一事說了一遍。
伊婷愕然,沉默不語。賈瘦獸卻道:「三月初一是開考第一天,那邱副都頭明日自當回來了呀,你們著急做什麼?」
繼老頭嘆道:「恐怕沒有這麼簡單。」
侯志道:「繼叔說得不錯!咱們也才到了此刻方知明日開考,那鳥人定然已經算計在內。若是連邱大哥也認為明日乃二月三十,那麼須得後日才能動身!那已是開考第二日了!——如此包藏禍心!怕只怕,即便到了後日,邱大哥依舊不能回來!」
賈瘦獸這才幡然醒悟。
宿平道:「那咱們趕緊去找邱叔叔吧!——我這就去牽馬!」
侯志道:「你明日要考試,不能去!我來就是通知你一聲,怕你耽誤了。」
宿平斷然道:「不行!我必須去!邱叔叔不回來,我也無心考試了!」說罷,一把拉過兀自猶豫的侯志。
伊婷與賈瘦獸陪同他二人來到馬廄。南林園本來有五匹馬,兩匹拉著馬車送戲子們去了南林苑,一匹被一濁騎著走了,一匹送信未回,因此只剩下了那一頭拉最精緻馬車的馬兒。
伊婷道:「小獸,你帶宿平過去戲苑,再牽頭馬來。」
侯志卻道:「不用了。其實我仍不知道邱大哥他們在白水的何處,是以還要去找一下趙都頭,他手下也有派去那裡的弟兄,到時另借一頭便是。」
事不宜遲,宿平與侯志同乘而去。
到了廂軍大營,兩人直闖入馬軍都所在,卻是發現除了兩三個留守的兵士,竟是再無他人。
侯志下馬攔過其中一個兵士問道:「兄弟,你們趙都頭去了何處?」
那兵士回道:「趙都頭帶著弟兄們巡防去了。」
「什麼!」侯志心中一緊,急問,「可知去了哪裡?」
兵士搖頭道:「我也不知……」
侯志道了聲謝,拉著宿平又上了馬,邊行邊將事情告知宿平。少年也是焦慮異常,脫口便道:「要不去問大蘿蔔?」
侯志冷笑:「問他?那就連咱倆也走不掉了!」
衡陽城之外,有東、南、西三個驛站,兩人先奔最近的西邊一處去了,結果卻是撲了個空,再往南尋,亦是無果,直到接近夜間戌時,方才在東驛站找到了歇腳的趙其風。
趙其風聽完二人敘說,頓時怒髮衝冠,拍案道:「操他個詹小人!居然連老子也算計進去了!」見宿平面現不解,接著道:「那賊貨知道我與邱兄弟相交甚好,怕我不見其回來,必要去通風報信,所以定然在沈指……呸!……沈鳥人那裡暗中耍奸,將我支走!……嘿嘿,我便說么,無緣無故的叫我出來巡個什麼防!」
侯志道:「那他為何不將我等也調派出去?難道就不怕我去報信?」
趙其風怒極反笑道:「將你們也調走太過顯眼,事後必然要被千夫所指,他想籠絡人心,自然不會去做。再說,猴兒你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你有馬么?難道走著過去?你認識路么?難道摸著過去?」
少年心悸難平道:「還好侯大哥聰明,想起來找趙都頭。」
侯志卻無得色,說道:「那咱們現在就去白水吧。」
趙其風搖頭道:「不忙,此去白水,野路甚多,不宜騎馬夜行,否則欲速不達!——既然到了我這裡,此事就可了了,我明日清早便親自啟程前往白水。猴兒你先回家,省得姓詹的給你小鞋穿,宿平你也回去,好好準備明日考試。」
宿平立刻道:「不行,我也要去!」
趙其風笑道:「你是不相信老趙我咯?」
宿平面色微紅,但是仍舊不依。
最後侯志吃了點飯菜,留下宿平,就騎馬回家去了。
少年一夜半睡半醒,等到翌日窗外天剛蒙蒙亮,就將趙其風叫了起來。
趙都頭與宿平各騎了匹馬,出發白水。
永州確不如衡州繁盛,一路行來,官道幾處失修,更兼野路岔雜,難以快馬,趙都頭看起來亦非十分熟稔,到得所知白水築堤之地,已然早就過了晌午、幾近未時之末,兩匹馬兒累得鼻氣連噴。
宿平見仍無廂軍的蹤影,心頭大急,不知如何是好。
趙其風左右眺望,見不遠方有一人正在河邊垂釣,便驅馬上前打探。所幸他對築堤之事早有耳聞,指點了二人去處。於河畔再行半個時辰不到,終於見到了一大群人正在勞作。
宿平先行按捺不住,快馬加鞭沖了上去。
竟是不見邱禁!連在半山沿認識的那些廂軍,也一個都不在。
正要拉住一人問話。突然其中有個聲音叫道:「都頭!你怎麼來了!」
原來那人是趙其風手下兵士,一眼便將自家都頭認了出來。
趙其風沉聲道:「邱禁去了哪裡?」
那兵士雖有詫異,卻是不敢怠慢,指了一指對岸道:「邱副都頭領了些弟兄,去白水那邊忙活了!」
宿平心口咚咚直跳。
趙其風面頰一抽,森然道:「姓江的呢?」
兵士見他臉色不正,立刻又指了一處:「江都頭在那營帳里。」
兩人又趕了過去。
江都頭正在那裡與幾個當地官員行酒,見帳幕一掀,立時轉眼相望,怔了一怔之下,起身驚道:「趙都頭?你怎麼過來了!」
趙其風不理那些官員詫異的眼神,開門見山道:「我來找邱禁!」
江都頭目中一閃,旋即笑道:「不巧邱副都頭去了白水的那邊,不知趙都頭找他什麼事?——來來來,咱們邊飲邊聊如何?」
趙其風將手一揮,道:「不必了,煩請江都頭給我弄條船來,趙某自己劃過去便是!」
哪知江都頭皺眉道:「這可難煞小弟了……附近一條船也沒有哩……」
宿平臉色唰地慘白。
趙其風兩眼一凜,左右掃視了一通那些永州官員,最後盯在一個年輕的小吏身上。那文官被他盯得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支吾道:「確……確實沒有,我們也……沒有。」
趙其風心中已然雪亮,轉頭再問:「江都頭,那不必說,對岸也沒有船了,是也不是?」
江都頭一臉坦然地點了點頭:「前幾日有些急事,所有的船都被人借走了。」
就在這時,宿平突然一個扭身沖了出去。
趙都頭趕緊跟上。
宿平邊跑邊看著河對岸,直到身子正朝那邊人影的方向,這才作罷,大揮手臂、聲嘶力竭地喊道:「邱叔叔!邱叔叔!……」
這白水雖比不上兩百多丈闊的湘水,但少說也有一百多丈,而且驚蟄雷雨剛過,河面更是水聲滔滔,哪裡能夠聽的清楚!
少年十幾遍喊完,仍不見有人應答,猛一咬牙,當下就脫起了身上的衣服!
趙其風連忙喝道:「宿平,不可魯莽!」
宿平回頭將外衣朝地上一甩,憤然道:「趙都頭,那人明顯是姓詹的一夥,不能再拖了!」說著,又除去了內衣以及褲子,只剩一條褲叉。
此時天氣仍有些陰冷,看得趙其風心中微微發涼,卻也無計可施,當下嘆了口氣,只問:「你會游水么?」
宿平點頭道:「趙都頭放心!」
幾個箭步奔了下去,刷刷跳入河中。
冰冷,刺骨襲來!
宿平站在齊胸水中,猛地「啊」一聲吼叫,瞬間面色脹紅,雙臂狂甩,連拍胸脯,再一個撲身,向前扎去。
腳后水花翻飛四濺。
游出七八丈遠,趙其風越看越不對!
「這小子!只會狗刨么?——給我回來!」
宿平卻是充耳不聞,勇往直前!
已然出了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