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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0 登徒子橫走城間,舞紫裳惹人愛憐(二)

  那女子聽得身後有人叫喚,迴轉身來。


  蒙濕詩摺扇一指地上:「你的銀子掉了。」


  女子低頭一看,果然有錠銀兩,愕然間道了聲:「這……」


  「這正是娘子所掉之物,我方才親眼看見從你身上掉下來的!」蒙濕詩立刻上前一步打斷道。


  女子左右瞧望,又道:「這……」


  「它是娘子之物,娘子還不快快揀起!」蒙濕詩又上前一步。


  那女子的目光於銀子和蒙濕詩間來回閃爍,片刻后,終於嫣然福身道:「多謝官人提醒。」


  她顯然不識得「大名鼎鼎」的蒙濕詩。接著,就彎下腰肢、伸手朝那銀子抓去。


  蒙濕詩眼裡一陣促狹,只等女子手剛及地,突然就探出摺扇,自下而上,一把撩起女子的裙擺。


  大熱大亮的夏日裡,呼啦啦兩條雪白大腿連著褻褲露出。


  「啊!」


  女子受了輕薄,立刻尖叫一聲,掩面奪路狂走,竟然未與蒙濕詩計較,卻是不忘抓緊手中的銀兩。


  路人搖頭低嘆。


  斧狼幫的混混都圍攏回來,放肆大笑。


  蒙堂主卻冷眼望著那女子的背影,全然沒了笑意:「這是哪家的?」


  「是城北包子鋪,唐家老二新討的媳婦!」一個幫眾湊上道。


  「娘家?」


  「城外的。」


  「難怪不認得我……嘿嘿,既然他賣包子的管不住媳婦,便由我來代勞吧。」蒙濕詩舔了舔嘴唇,末了歪頭朝邊上道了一句,「你小子功課倒是做得足!」


  那人諂笑兩聲,哈腰抱拳道:「只要堂主開心,小的便是堂主的《衡陽娘子花名冊》!」


  蒙濕詩一扇子打在那幫眾的腦殼兒上,笑罵道:「貧嘴!」


  ……


  又過了幾日,宿平已能在西牆邊的高凳上躍起射箭,但是仍然無法命中東牆的靶子。


  「飛落花」尚沒有窺入第二層門徑。


  姚山鳳看著愁眉不展的少年有些心疼,於是在這天食過晚飯之後,叫他跟著老公公一道出去溜達散心。宿平覺得也應該走動見識一下了,否則這衡陽城真當就要白住了這麼長時間。


  侯志的父親六十齣頭,子女們都已立下家室,落得清閑,除了到點趕回吃飯睡覺,基本都是在外頭晃悠,有時下棋入了定,還有股廢寢忘食的勁頭。才領著宿平剛剛穿過兩條街,途中見到一個中年男子正擺棋局,老頭立馬來了興緻,給少年指點了一個去處,便自顧坐了下去,一雙皺紋密布的眼睛,盯了棋盤就不願挪開半點。宿平無奈一嘆,倒也得了自由,再看他指點方位,是一個臨街大開的堂門,匾號「南林苑」,那裡頭傳來陣陣咚咚鏘鏘的鼓鑔聲。


  「是個看戲的去處。」宿平心中喜歡,暗道老人家還真會挑地方,抬腿便邁了過去。


  進了戲園,豁然敞朗,幾根大方木柱搭起兩層高的空堂,裡頭少說有百來張位子,空著的倒是不多,人頭攘攘卻而有秩,均是注視台上。那戲台只有半人高,也寬也長,就見上面一個青衣小帽的男戲子正在翻騰,一會兒從地上躍到那案上,擰個柔術,一會兒又從案上縱到那搭戲拄著的竿子上,作個猴兒狀,輕捷異常,看得宿平也不禁心中叫好。一個跑堂的過來拉他入座,他雖未來過類似場所,卻也聽人提及,當下摸了幾個銅錢放在那跑堂的托盤上,接了茶水坐下。


  片刻之後,這戲子演完一套作了個揖,卻無多少人叫好,掌聲更是稀拉,顯然眾看客已司空見慣。宿平暗忖城裡之人真是不同於鄉農,有得看卻不知足,便拊了兩掌,卻不敢眾目睽睽下叫出好字來。


  饒是如此,還是招來左右兩個青年的側目。右邊那個倒好,看了他一眼,便轉頭回去了。左邊那個卻是語藏暗諷道:「小兄弟既然這麼愛看,何不打賞幾個銅錢?」


  宿平微微一愕,但見青年朝前撇了撇嘴,果然順勢看到有幾個跑堂的穿梭其中,收受完戲后的賞錢,於是攤手微笑:「我沒錢。」一臉神態自若。


  這回輪到青年愕然了,不過晃眼又道:「等下伊婷姑娘出來,看你賞是不賞!」


  話音剛落,就聽仿若有人附和一般,叫著:「讓伊婷姑娘出來!」便有鬨堂響應。原來是那個男戲子下台去了。


  宿平不明就理,心道這個「伊婷姑娘」是何人物?鼓鑔之聲再起,下一齣戲接上,也來不及思索就又飽起了眼福。


  都是些耍鼎、飛丸、吞刀、吐火的百戲之流,要麼就換上一隊女子共坐彈唱,宿平越看越新奇,那左手青年臉上的鄙夷隨之愈來愈重,還有眾人對「伊婷姑娘」的呼聲也更演更烈。


  又是一台散盡,走上個報幕的老者,環視台下半圈,良久之後才聳眉逗眼道:「下面有請伊婷姑娘出場!」


  爆雷般的喝彩之聲響起,宿平身邊那人尤為興奮,直溜溜地瞪起雙目望著出台的簾幕,那神情,恨不得把他兩顆眼珠子一把扔進幕後瞧個先睹為快。


  宿平莞爾一笑,也看了過去。


  一個女子抱著琵琶走了出來,少年正猜她是不是就是眾人翹首的「伊婷」,但見又走出一個同樣穿著的女子,接著連續十六個出場,一色黃衫於台上四周席凳而坐,懷抱琵琶。


  「怦」一聲絲弦顫動,十八個黃衫女子齊齊撥手,悅樂蕩漾。


  簾幕抬卷,一個淡紫長裳女子輕抬蓮步飄出,登時掌聲大作,更有幾個站起身來的看客,高聲嚷著「伊婷姑娘」,立馬被後頭之人按下。


  就見這伊婷微笑之間,盈盈款款而來,黑絲如墨,雲鬟高盤,眉描熏柳,唇含紅藍,施了淡粉的臉上還貼著幾片薄如蟬翼的斑斕花鈿,平增三分嬌媚,歲數看著甚輕,卻也應當過了桃李年華。一抖披掛玉頸的白紗緞,起舞翩翩,長裳柔柔輕飄,雋袖揮甩拂繞,時伏時起,時蹙時悅,如溪邊渙水,如跨虹飛天,婉娩歌喉相和,聲隨形境,滿堂清脆低轉裊繞……


  宿平自然說不出個中的名堂,只覺舞姿好看之至,音色好聽之極,一時忘神。這伊婷載歌載舞了好一陣子,方才收身而立,台前抱了一個萬福,引來下面一群蜂蝶歡呼。宿平見她額前雖有瑩瑩汗珠,卻兀自胸口呼吸平緩,不由對她的耐力嘖嘖稱奇。


  只聽銅板落盤之聲此起彼伏。跑堂的此刻最為繁忙勤快,其中一個來到宿平座位邊上。少年受氣氛所染,亦扔了五個銅板。左手哼聲傳出,只見那青年甩手間就是一把,噹噹聲一片,跑堂的立時貼上個笑臉。


  宿平平白無故又受了青年一記白眼,也不著惱,看向四周。


  「城北綢緞莊李駿少爺,賞錢一貫!」一個跑堂的突然高聲吆道。原來但凡賞錢超過一貫者,便會有人在大堂之內吆出名頭。


  伊婷含笑朝著那個方向屈身道謝。


  「城東成衣行方老闆,賞錢一貫!」又一個跑堂道。


  伊婷又是一謝。


  「城北珠寶行胡掌柜,賞銀三兩!」


  伊婷正要答謝,突然聽得台下一陣騷動,轉頭望來。


  只見西邊一青年忽地站起了身大聲叫道:「伊婷姑娘,我叫周真明,我也賞了一百錢。」


  噓聲四起。那個被他打斷的胡掌柜更是圓臉怒顫,破口大罵,怪他擾了伊婷對自己的謝禮。宿平在東邊位上見這青年側臉頗為清俊,卻有出奇的地方,便是頭上戴了一頂道士才用的純陽巾。


  伊婷笑道:「那小女子便多謝了,我也知你叫作周真明,常來這裡看戲。」


  一片男人們的羨慕嫉妒恨。


  周真明聞言受寵若驚,臉色更是微微泛紅,手指著身邊的跑堂道:「可我求他報上名字,他卻不報。」


  那跑堂惱他搗亂,正待發作。卻被伊婷歉然打斷道:「非是跑堂之過,實在施賞之人太多,不好一一回應,不當之處,唯有小女子在此賠罪了。」


  「不是、不是!我沒有……」這周真明顯然極為愛慕伊婷,見她好似有所誤解,便著緊著要來解釋,哪想後頭的話立時被台下男人的一片咒罵聲淹沒不現,急得手舞足蹈,就差沒有跳上了桌子。


  宿平見他神色,油然想起自己與舒雲顏的相處,不禁悵然。


  哄哄鬧間,就聽大門口一眾聲音齊喝:「東城蒙爺,賞銀十兩!」


  全堂注目回望,一片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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