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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2 官賊齊做戲,通判施暗計(一)

  風雷寨前,樊通判跨坐馬上,盡顯風發意氣。他前頭是幾排或持盾、或立槍的廂軍步兵,兩側有禁軍護衛。而其餘的廂軍則層層疊疊將他們擁在其中。


  自打將原先的知府一封奏摺拉下馬去之後,樊通判就知道報仇的時機到了。等候新知府秦中仁上任的那段日子,他並不閑著,前前後後差了心腹到風雷寨四周打探不下十回。


  眼下,十幾個讓人扒了上衣的漢子被繩索縛了雙手,連捆一起,扔坐於最外圍的官道上,這些人正是風雷寨西邊的暗哨。


  這番前來的軍隊,是禁軍與廂軍的混合編製。袁州禁軍之下有四個指揮,一指揮也即一營,每營設三至五都不等,共計一千五百餘人;而廂軍數目要龐大許多,總有八千餘眾。全部彙集於此。


  戍外禁軍儘管名在各路、府州之下,其實每個番號軍自有其都指揮使統率——便如這回領軍的孔將軍,實際還是聽命於中央三衙。而袁州廂軍雖直轄於知府,但也不是這初來乍到、上頭無人的秦中仁能夠輕易號令得動的。此刻禁軍與廂軍能並肩同來,一切皆因慶宗皇帝的一道聖旨。慶宗得知洞庭湖畔發生如此荒唐之事,自然要予朝廷威嚴一個說法,予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再說那秦中仁,一身嶄新紫紗官袍,宛若還在夢境之中一般。此人雖只四十齣頭,但兩鬢連須已見斑白,眼吊深魚尾,抬頭見橫「川」,直像個五六十的老漢,一看便知是個勞碌命。他也確是以一己之力,向來苦苦拚鬥,方才搏到一個揚州七品孔目官。哪想兩月之前,老天開了眼!那日秦中仁處理一樁獄案,東奔西走可謂焦頭爛額,等一回到衙門卻見空無一官,原來他們都早早就收班回家了。霎時滿腔激憤難擋!回頭尋了一家酒肆大飲痛飲,爛醉如泥間秦孔目邪火上沖,破天荒地想起要去青樓放縱,就近摸了一處抬腿就闖了進去,正巧碰上一個揚州禁軍的都虞侯也在此地逍遙。都說酒能壯慫膽,果然不假!唯唯諾諾了半生的秦孔目怒向膽邊生,心道「老子如此操勞才不過七品,憑甚你左擁右抱官位還比我高!」於是那娼也不嫖了,一個轉身,衝到路府門口靜坐天亮。——這南淮東路的路府本就座在揚州,只等卯時一到,秦中仁便擊鼓狀告那禁軍都虞侯。不曾想,還真被他告了個正著!這淮南東路的安撫使沒幾日就把一份奏摺呈到慶宗面前,都虞侯被撤,連帶都指揮使也牽受其罰。可秦中仁並未因此加官進爵,只得了幾句口頭褒獎。忐忐忑忑之間不知不覺過了兩月,終於一道聖旨詔下,鳳凰漢飛上了梧桐枝,綠襆頭換成了紫紗帽,四跳連升,一躍兩千里,來到這南江西路的袁州。可似乎他的運氣還不止於此,剛才到任,就被那樊通判告知端午洞庭湖上賊寇大鬧龍舟會之事,叫他幾番慫恿之下,又加之皇命使然,便心猿意馬地帶人前來領那自認為唾手可得的第二功。


  眼前是風雷寨的第一道山門大籬,那兩人多高的削尖大籬后,藏著三四十個賊寇,再往上,還有類似的路障七處。


  後頭四五排廂軍與禁軍的弓手都已準備就緒,目光都盯在風雷寨一路朝山的寨道之上。


  突然東面跑來一兵,嘴裡高喊:「報!」


  孔將軍定睛看去,原來是一個廂軍兵士,便把目光收回。


  這時西邊轉出一馬,馬上之人與孔將軍也是一般裝扮,身被甲胄、兜鍪紅纓,手持長槍,正是袁州八千廂軍的副都指揮使。此人看著那兵士,沉聲道:「說!」


  只聽那兵士報道:「蘇校尉!這風雷寨的東面山腳下全是機關陷阱,突襲不進,咱們好幾個弟兄都受了傷了!」


  蘇校尉雖與孔將軍同屬都指揮使,卻是廂、禁有別,足足差了一個半的品級,一個是從六品的振威校尉,一個卻是正五品的寧遠將軍。不過此次廂軍卻是由他帶隊。本來蘇校尉上頭還有一個都指揮使的正職,按慣例應是袁州知府兼掌,然而不知為何新來的知府秦中仁並未被上頭委以此任。是以秦中仁雖然領了個臨時的率職,卻不見得有人甘願為他效力。


  蘇校尉正要開口,又聽西面傳來一報,也是如同東面一般,因山腳布滿陷阱無法突進。


  這廂軍的頭領轉頭看了一眼禁軍的頭領,失望道:「孔將軍,看來咱們只好從這正門打進去了。」


  孔將軍臉上不見有何變化,只道:「那也別無他法。」


  說著,兩人同時各做了一個動作。蘇校尉把手中長槍一舉,孔將軍一正頭上兜鍪。


  突然間,頓有兩隻箭從後頭「嗖」地一聲飛了出來,打向風雷寨的山道,齊齊扎在那第三排大籬之上。


  「誰放的箭!」只聽蘇校尉一聲斷喝。


  「哪個混賬!」孔將軍也一起叱罵道。


  就見後排弓手之中,有兩個人垂首走了出來。一個是禁軍,一個是廂軍。


  「你們好大的膽子!沒有軍令就敢擅自放箭——來人吶!把他們先扣押起來,再有違令者,斬不赦!」孔將軍一臉怒氣。登時便有手下上來,綁了二人。


  蘇校尉見他越俎代庖,也不著惱,只看了看孔將軍一眼,面帶詭笑。


  ……


  再說那兩箭射到了大籬之後,第二排的風雷寨好漢爆出一陣嗤笑。


  「這些狗官兵,怎地準頭那麼差勁?兩箭上來,連根毛都沒打中!」


  「哈哈,是啊是啊,咱們便守牢這裡,等南嶺的兄弟一來,立時殺他個落花流水!」


  「他們怎地還不動手?」


  「管他幹什麼,越拖越好!——咦?不對!你看那兩隻箭上,是什麼東西?」


  眾兄弟一看,果見那兩柄竹箭的箭身上,一圈一圈都纏了幾匝細線,細線下綁的各有一個小紙卷。


  「快快取下!交給大寨主!」


  ……


  「風雷聚」之前。


  近千名兄弟排成一陣,雷照峰站在最高的石階上,身邊是其餘三位寨主。


  「雷敢指聽令!」


  「在!」雷敢指一個大步,提槍出列。


  「你領著雲顏、凌雨、宿平,再挑一十二位兄弟,前去南嶺送信!請舒嶺主即刻發人解圍!路上若遇人圍堵,千萬先把雲顏送出!」雷照峰說著又看了身邊法華一眼,「——老四你也去。」


  「我不去!」法華道。


  「眼下不比尋常,對方之人十倍於我們。你身份特殊,不可因一個萬一落到朝廷手裡,便誰也救不了你了!」雷照峰正色道。


  法華眉頭微皺,卻是不再違抗,悶聲不吭地抓著紫木弓,一個轉身朝東邊走去。雷敢指也挑好了十二人,同宿平三個一道跟上。


  就在他們走後片刻,一個兄弟跑了上來,正是那第二排大籬拾箭之人,將那連著紙卷的竹箭交於雷照峰手中,又急忙跑了下去。


  雷照峰拆開其中一封一看,頓時眉頭舒展,再看另一封,哈哈大笑。叫眾兄弟好生大惑不解。


  黃鶴杳湊上前去,接過兩張紙條,見上面各寫著一句話:


  「樞密使密令:風雷寨只管頑抗,待那南嶺解圍,我軍即散,不可殺我禁軍!閱完即焚!」


  「左丞相密令:見援即返,不可再犯人命!閱完焚之!」


  二寨主看完之後,失聲罵道:「鴇媽養的,這左右兩派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大哥,你信么?」


  雷照峰目光一閃道:「信!為何不信?」


  「那還打不打了?」黃鶴杳又問。


  「打!為何不打?」雷照峰笑道。


  「可對方說了只要守住山寨,等南嶺來人便成。」黃鶴杳道。


  「人家不辭勞苦跑來演戲,咱們怎可放過這大好機會,正當練練手!」


  大寨主說話間,轉頭朝著底下喊道,「兄弟們,咱們下去狠狠地揍他們,只要不出人命,想怎麼揍就怎麼揍!若是揍他不過,你等即刻束手,斷不可以命相搏!事後自然會來解救。」


  「這算哪門子的事么?」眾人聽到這話都是啞然,卻也有幾個喜歡打架的頓然摩拳擦掌起來。


  紅葉突然一把搶過黃鶴杳手裡的紙條,上下看了一遍,瞪大眼睛叫道:「還有這等好事!我先去也!」


  只見雷照峰伸手一攔:「老三不可魯莽,等下看我眼色行事!」便領著兄弟們走了下去,八個大籬,每過一籬留下百人,最後到得寨門之前。


  那樊馬良此刻心急如焚,連番幾次催促,均不見兩軍上前攻打,遂又去鼓動秦中仁下令。秦中仁依言,卻被兩位軍官頭領皆借兵法之由,要其稍待片刻。


  突然間,寨前籬門開出一縫,裡頭當先走出兩人,一個是雷照峰,一個是紅葉,手中都是一柄長槍。


  「就是那個黑臉大漢!毆打州官,大鬧洞庭湖的就是他!」樊馬良目光不曾離開那寨門半點,一眼就認出了三寨主。


  「哈哈,樊大人!別來無恙啊!」三寨主大笑。


  雷照峰卻是先朝兩位軍官一一拱手,示意對方密信已收到,再看向他們中間的秦中仁:「這位便是新來的袁州知府秦大人么?」


  老秦微微一愕,摸了摸那紫紗帽道:「正是!」


  雷照峰聞言,轉過頭去看了一眼紅葉,相視點頭。


  陡然間!兩人手中長槍同時一舉,唰地擲出!


  那長槍來得突兀,去得更是迅猛!

  雷照峰的那一柄飛向秦知府,紅葉的長槍扎向樊通判。


  孔將軍與蘇校尉目色一凜,同時挑起手中長斧、長槍,擋在秦中仁的馬前,而樊馬良那邊卻是無人搭救。


  「鏹!」一聲鑽耳脆響,那長槍被二人格了開去,掉在秦知府馬前。孔將軍與蘇校尉雙雙按住馬轡,虎口劇顫,身下之馬齊齊後退兩步!


  秦大人面如土色。


  而樊通判卻是沒有那麼幸運了。他的大棕馬被人一槍由面貫腦,殘嘶一聲翻倒在地,人也被甩飛了出去,灰頭土臉地滾了三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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