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少年
母親去世,讓我斷絕了最後對那個家的一絲挂念。
我仰著頭看著王爸爸,他長得高大纖瘦。我眯著眼睛看著他,他在我心中就如無所不能的神仙一般。
「想說什麼就說。」王爸爸如我肚子里的蛔蟲一般,知道我有話要說。
「我能不能在這留一段時間?」我提出心中所想,希望他能答應。
「還對這裡有所留念?」他語氣嘲諷,似乎並不想再這裡多呆。
我站在山頭,抬眼看去。媽媽躺在那光禿禿的山,除了一棵樹作伴外,別無其他。我指了指那棵雪橙苗,「我想完成她的夢想。」
王爸爸嗤笑一聲,「那你就呆在這吧,想回來了,打電話給我。」說完,他從吉普車把我的行李下下來,開著車瀟洒走了。
我拎著行李坐在山頭,烈日炎炎,我就傻傻坐在山頭茫然看向P鎮。那個無所不能神仙般的人撇下我,走了。他甚至連一聲告別擔憂的話都沒有說,就這樣,頭也不回走了。
我很快冷靜下來,想著如何才能實現媽媽的願望。如果,王爸爸在這的話,那事情一定容易許多。
我的念頭剛冒出來,我嚇了一跳。不知不覺間,我對他如此依賴。
我搖搖頭,驅走這種念頭,我要戒掉對他的依賴。
我拎著行李漫步在這陡峭寸草不生的大山,不遠處,一群羊朝我這邊走來。後面帶著草帽揮舞著棍子,呦呵著的少年眯著眼睛看我了半天,他欣喜大喊著,「珊珊。嗨。」
老實說,我對他的印象很模糊。
少年熱情對我說,「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你初中同學,王彪。」
我歪著頭,努力回想著關於面前這個少年的信息。很遺憾,我想不起來我有這麼一個初中同學。
王彪不甚在意,「你一學期才來學校幾次,當然不記得我們。」
的確,我一年大部分時間都陪著王爸爸遊山玩水。他寫生的時候,一般都選擇深山老林。我就在附近鎮上的學校上學,一直等到他回來。然後離開剛剛熟悉起來的同學,輾轉又到了下一個地方,如此反覆。
這又是我崇拜王爸爸的一個地方,他居然能讓每一個學校都接收我這樣的暫讀生。每學期期末考試則回到P鎮中學考試,媽媽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我的戶口居然是獨戶。我自己就是戶主。
王爸爸說,祖國大好山河,經典畫作都被人們看完了,畫完了。他要畫別人沒有看過的風景,絕妙景光。他總是穿梭在深山老林中找尋絕佳角度,俯視,仰視,各種角度參看。
春天桃花源,夏天九塞溝,秋天喀納斯,冬天櫻花谷。不同季節,不同地點。不斷輾轉,王爸爸總是用筆畫出一幅幅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畫作。
「那你現在.……」他不是應該坐在教室,怎麼會在這放羊?
「我學習成績不好,爸媽說不如回家做放羊娃。」王彪靦腆一笑,憨憨抓了抓後腦勺。
我順口問道,「你要不要找個機會,我這有個想法,你願不願意聽一聽。」
王彪點點頭,「你說,我聽著。」王彪看了看遠處低頭吃草的山羊,視線轉而瞟我一眼,他尷尬轉開頭看著遠處大山。
我說了我的想法,王彪想了良久,不確定問我,「真的可以實現嗎?種植出來后,銷路問題?」
我想到了王爸爸,念頭剛一冒出來,我就掐滅掉這個念頭。我想靠我自己的力量來實現媽媽的願望。
我來到媽媽以前租下的田地,看了看培育好的雪橙苗,計算著成活率。能移植的有多少,移植后成活下來的有多少。
我沒有預料到,阻礙我前進步伐的障礙既然是王彪的父母。王彪父親老練沉默,王彪母親犀利撒潑。對上這麼兩個人,我無疑是頭痛的。
王彪憨厚老實本分,沒有主見。他回家同父母說了決定,兩個老人當時炸毛大罵著,「你個飯桶,你說什麼?你能去做什麼大事,你還是老實本分放羊去吧。」
「娃,你聽你媽的話。不要異想天開,做清秋大夢。」
王彪父母得知是我背後出的主意,兩位中年人找到了我。他們站在我面前,目光銳利如箭射向我。我知道我的決定很瘋狂,在大人眼中如過家家一般幼稚可笑。
可我不這麼認為,如果成功,那麼一年產量將是一筆可觀的收入。在P鎮推行開來,將改變多少家庭的經濟現狀。我不能妥協,不能退縮。
我要找一個人在P鎮代替我做這件事,我知道我不能再這裡久呆。王爸爸說不定兩三個月就要來接我。
「你這個小女娃,不學好。還教我的兒子不學好。」王彪母親見到我,一開始就亂吼。往我身上安上各種罪名,什麼社會人,什麼遊手好閒,什麼不學無術。
「我每年期末考都是班級第一,年紀第一。每年都領獎金。」我幽幽一句話,成功堵住王彪母親亂噴的嘴。成功擊退一個,還有一個。
王彪父親從一開始就坐在椅子上老練看著我,他目光明亮犀利盯著我不動,他觀察著什麼。良久,他開口說話,「女娃,我知道你有本事。我家彪子老實,人又笨。做不來你要做的事。你找別人吧。」
「大叔,你這麼貶低自己的兒子,也就是貶低你自己。」對於這樣的人,我給足了尊重。
王彪父親頓時啞口無言,悶悶坐在椅子上。
王彪母親一看,頓時指著我大罵一通。我沉默任她罵,我知道我前路漫漫,崎嶇無比。萬事開頭難。
「說吧,多少錢?」二老找我,無非是想要點工資,不想王彪白做工罷了。
王彪父親比了比手指頭,我點點頭。二老這才滿意離開,我虛脫坐在地上冷笑著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總有一天,他們會後悔看錯眼。
王彪知道后,心裡無比愧疚。他做事情越發賣力,越發認真。我們種下了第一批實驗苗,希望兩年時間能開花結果。
我離開了,安排好一切事宜。王爸爸悠閑無比駕駛著車輛,不問我這三個月過得怎麼樣。
我鬱悶之極,也和他賭氣。如初次見面一樣,我們三天三夜沒有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