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利用
那個時候的納素珊自小冷眼旁觀著父母的戰爭，甚至她會遭受到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的暴打出氣。納素珊無數次在心中吶喊著，為什麼是我？為什麼要生在這樣的家庭？
她多希望自己能選擇家庭，能選擇父母。可，三分天註定。納素珊的一切都是奢望，她又希望自己快快長大。就像三樓瀟洒離去的管芳姐姐，遠離那一片冰冷無情的家。
納素珊每天伴著手指頭數著，拿著筆低著頭記錄著。一天一天過著，一月一月眨眼流逝。從春天隨風吹進室內的花香到夏日炎炎的燥熱，秋日涼爽碩果累累再到冬日陽光溫暖照耀在身上的舒適。
納素珊筆下記錄的本子，一本本滿了。期間，自己的那個只存在世上五個月的弟弟去世了，那個和猛獸爭鬥打罵的母親也生病去世了。
這個家，灰色地帶，只剩下最後一個猛獸和一個孤獨無助的小兔。
「媽媽，媽媽。你在想什麼？」方晨晨稚嫩脆脆的嗓音拉回了納素珊的思緒。
納素珊低頭一看，女兒仰頭一臉無辜單純看著她。納素珊伸手摸了摸女兒的臉頰，一臉欣慰。「媽媽在想很遠很遠的事情，久得.……快忘了。」
「哦，是嗎？」方晨晨應答著。她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麼。眼神中略微有著掙扎，最後鼓起勇氣抬頭再次問道：「媽媽會一直愛晨晨嗎？」
納素珊一愣，她什麼會這樣想。可久得快忘的記憶中，那一年盛夏，大年初一出生的弟弟給家裡帶來朝氣蓬勃的氣息。父親已經好久沒有和媽媽爭吵打鬧了，家裡每天都洋溢著歡聲笑語。雙床上，母親溫柔抱著弟弟哄著，父親坐在一旁也加入著溫馨氛圍。
納素珊如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她融不進去那樣的氛圍，她如不是他們親生一般被遺忘在角落裡。媽媽每次都會抬頭看著她，笑著溫柔看著她說著一些話。
那些話，從「你去吃飯，冷不冷？是不是生病了？」的關懷，變成了「珊珊以後要多照顧弟弟，珊珊不可以欺負弟弟，他還小。」
可誰知道，她也是個孩子。她憑什麼不能自私一點，為什麼要她大大方方去照顧一個來爭寵的孩子。她被父母忽略，被父母遺忘。甚至以前對她的關懷通通消失不見，她滿心喜悅拿著小紅花回家遞給父母時的敷衍和無視。深深刺痛了她的眼，她是不是多餘的？是不是有她沒她都一樣。他們是不是不愛自己了？？
「怎麼會，媽媽愛晨晨啊！」納素珊看著方晨晨的眼睛，無比坦誠無比認真用嚴肅的語氣鄭重其事道：「媽媽不會因為多一個孩子，就讓你缺少原本該享受的母愛。媽媽不會因為多一個孩子，就無視忽略你的感受。因為媽媽經歷過，所以媽媽理解你。」
方晨晨看著媽媽，眼睛的目光溫和坦誠，語氣是方晨晨前所未有的凝重。而媽媽的話敲擊著方晨晨小小的心靈，媽媽不會是不是？
「少奶奶，喝點酸梅湯去去暑氣。」張媽端著兩碗酸梅湯走進房間，張媽眉眼笑意明顯，她把托盤放在桌上。一碗端給納素珊，一碗端給方晨晨。「晨晨在這啊！虧得我還端去你房間找你呢。」語氣和以前一般無二。
酸梅湯裝在透明小巧的玻璃碗中，鮮紅如血。方晨晨眼中的媽媽呈現著慢動作，她微笑招呼著晨晨喝酸梅湯，接著伸手端起那碗酸梅湯就往嘴中送去。
「媽媽，別喝。」方晨晨急聲出聲制止，她站起身來揮手打掉那碗酸梅湯。她心中不知道為什麼好過一點，如做錯題目的孩子糾正錯誤一般。
「怎麼了？」納素珊並沒有責怪，她皺眉小心扶著異常的方晨晨詢問著。
方晨晨低著頭躲閃著，她該不該說。方晨晨小小的內心糾結著，說了以後的後果太恐怖不是她能承受的。
納素珊見方晨晨左躲右閃，她沒有再逼問。納素珊沉聲叫張媽把跌落在地攤上沒有摔壞的玻璃碗中還殘餘的一點酸梅湯端下去。納素珊冷靜撥打電話叫回了方文也。
方文也行色匆匆趕回家，他甚至把合作公司的經理拋下離去。「怎麼了？」方文也大步流星走進卧室，他一眼看到羊毛地毯上那一灘殷紅的污漬。
舒沁芳和方家雲也趕了回來，不知道方文也語氣為什麼那麼急。反正能讓方文也驚慌失措的事情都是大事，一家人難得白天也能聚齊。
這麼大的陣仗，嚇得方晨晨越發不敢說出口。方文也只得拿著那點酸梅湯前去化驗，而舒沁芳和方家雲則在客廳安靜等待著。納素珊不斷安慰著方晨晨，並表示不管出什麼事都相信她。
方晨晨無聲掉著眼淚，等待著對她的宣判。她可以預見她的未來是一片黑暗，甚至她不能再享受那一絲的溫暖。方晨晨反覆在心中問著自己，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
方文也鐵青著臉回了家，他在客廳和父母交代著什麼。接著在老人錯愕詫異驚訝的目光中走進卧室，老人相視一眼苦笑著。兩人都從眼中看到了不舍和難以抉擇的為難。
方家雲重重嘆了一口氣，走出門去。舒沁芳也無聲嘆了一口氣，似惋惜似無奈。
方文也站在卧室中，看著低著頭流著淚的女兒。他走到一旁，坐在沙發上。一時間，安靜，安靜。
「對不起。」方文也率先開口道歉，「爸爸這幾天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孩子衝擊，昏了頭腦。忽略你的感受，忘了及時開導你。爸爸錯了，如果晨晨不希望有弟弟或妹妹的話，我們尊重你的感受和意見。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
方晨晨驚訝於爸爸會認錯，會道歉，也為了考慮她的感受而不要這個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她抬起稚嫩的小臉，上面掛著淚痕，眼神通紅如一隻兔子般可伶無辜。
方文也看完監控錄像，他暗暗大罵自己無數遍。他忘了顧忌方晨晨的感受，忘了開導她讓她接受而不是強加。自國家開放二胎以來，每每都會有報道那些獨生子女做出極端的事情。
外人總會說孩子不懂事，可誰真正關注孩子內心的恐懼。他們怕啊！怕自己以後得不到完整的愛。媒體報道上的那些事件都是一些壞事。
壞事總能給孩子預先警醒著，他們不希望自己有一天會成為事件中主角一般凄慘。所以他們預先防備，甚至在不理智的情緒下做出不成熟的極端舉動。他們認為那樣就能止住父母的腳步，當時他們年紀小見識淺薄情況只能允許這樣做。
可方文也怎麼也料想不到，趙濤就是恰恰抓住孩子這一點恐懼的心理，利用孩子無知單純策劃了這麼一出。方文也恨自己沒有抓住他的把柄，也恨自己疏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