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驚覺
顯然,這間石室是為了安置他們母子五人才臨時布置的。
至於其他的幾間石屋,既然荔山居士沒有曾開口讓他們可以隨便參觀,顯然是需要保密的。
白氏母子幾人並沒有閑心去探險獵奇。
初到異地,又是逃難,哪怕此地清幽安恬無人打擾,白氏和馮淑嘉也不曾睡沉。
白氏憂心馮異和孩子們,還有武安侯府那一大攤子人事,而身為真相的知情人,馮淑嘉更擔心的則是汾陽王和隆慶帝的這場較量最終的勝利者是誰。
但是可以想見,無論勝利者是哪一個,他們都絕不允許勝利的果實最後被蕭稷奪走。
所以眼下這兩人的戰爭只是真正的大戰的開端罷了。
馮淑嘉憂心忡忡,卻又無可奈何。
午飯母女二人簡單地做了一葷一素兩菜式,又下了一鍋熱氣騰騰的湯麵。
這次白氏沒有請別人將飯食送給荔山居士,而是整理了衣裙,又喊上馮援,準備親自送過去,當面向荔山居士鄭重道謝。
馮援武安侯世子,將來武安侯府的當家人,不能一輩子都依靠父母長姐的庇佑,這些人情往來,他應該早點學習並且適應起來,以繼承家業,光大門楣。
馮援鄭重地點點頭,整衣正發,一絲不苟。
馮淑嘉本來有些事情想當面問一問荔山居士的,然而又不放心一對年幼的弟妹相伴留在石屋,而且那些事情又不好當著白氏和馮援的面問起,便只得暫且作罷。
然而她不曾料到的是,不多時,白氏和馮援提著空空如也的食盒回來后,跟她說,荔山居士想要見見她。
馮淑嘉驚訝,今生她和荔山居士的緣分,僅僅止於蕭稷引見的那一次罷了,荔山居士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想起來要見見她?
「居士怎麼說?是有什麼事情要叮囑嗎?」馮淑嘉一面準備,一面問道。
沒有採薇幫她梳頭,她晨起后不過是將頭髮草草綁在腦後,這副形容當然不適合去見荔山居士。
白氏一面幫馮淑嘉梳頭,一面笑道:「居士說曾經見過你的畫,覺得很不錯,所以想找你過去探討探討。」
白氏說著語氣一頓,不解地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都沒有聽你說起過?」
馮淑嘉不好將蕭稷牽扯進來,便笑著回答道:「是有一年上巳節,荔山詩社到荔山舉辦詩會,壽陽公主和貞慧郡主兩人因為詠春的詩詞不相上下,所以特地找了荔山居士來評判。當時我也在場……」
這也不算是假話,只不過那一次,她提前因為蕭稷的原因見過荔山居士罷了。
白氏聞言很是自豪又欣慰,感嘆道:「真沒有想到你竟然入了荔山居士的眼……」
又抱怨道:「這種事情你該早點跟母親說才是!」
多值得驕傲呀!
這件事情要是傳開了,那些私底下嫉妒馮淑嘉,以至於讒言詆毀她一身銅臭的人,還有什麼話好說!
馮淑嘉於親事上,肯定更順利了!
馮淑嘉不知白氏這番籌謀打算和後悔不跌,只是笑著跟她撒嬌道:「主要是當時被壽陽公主和貞慧郡主兩人的架勢嚇壞了嘛,事後我也就忘了,還請母親莫怪……」
說話間,一個普通的髮髻就綰好了。
馮淑嘉拿起一支白玉簪攢上。
此次離京乃是避難,很多金銀細軟都來不及收拾,更別提是帶滿箱的首飾匣子了。
馮淑嘉離開時,除了這支她及笄時蕭稷送她的白玉簪,也就只帶了起幾朵珠花,以備眼下這樣的急用。
白氏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點點頭,頗有些遺憾地說:「到底沒有採薇的手藝好……」
馮淑嘉起身,抱著白氏的胳膊撒嬌笑道:「幸好沒有採薇的手藝好,否則採薇的飯碗不得被人搶了!」
白氏頓時笑開了,輕輕地拍了拍馮叔家的手,笑嗔道:「你啊你……」
等馮叔家繞過五行八卦陣,來到那熟悉的三間草廬時,荔山居士正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拿一本雜書來消遣,等她。
馮淑嘉上前,鄭重地見禮道:「多謝居士仗義相助。」
此一謝,既謝今生,亦謝前世。
然而荔山居士卻聽不懂,聞言笑著擺擺手道:「些許小事,不足掛齒。」
頓了頓,又笑道:「再說侯夫人不清楚,你卻應該很明白,真正應該謝的人是誰。」
說著,荔山居士笑了起來,表情有些促狹,然而更多的是感慨,還有一絲羨慕。
這世間最美好的事情,莫過於你愛的人也愛你,而且你們如今還好好的相守一起,禍福與共。
而不是天人永隔……
馮淑嘉悄悄地紅了臉,垂下頭去,沒有立刻接話,然而心裡卻如波濤洶湧的大海翻騰不息,瞬間有退潮落去,只剩下一片空蕩蕩的沙岸。
方才有一瞬間,她似乎又看到了前世那個表面上玩世不恭、嘻嘻哈哈,然而內心深處卻幽深莫測的荔山居士。
可是她知道,今生她和荔山居士,再也不會有前世那樣難得又深厚的師徒情誼了。
荔山居士自然是不知馮淑嘉的這番內心波動,並未起身,只是笑著請馮淑嘉在對面的石凳上坐下。
馮淑嘉微微點頭致謝,在對面的石凳上坐下。
陽光正好透過稀疏凋謝的花藤透了過來,投射在馮淑嘉髮髻上的那支白玉簪上。
美玉光澤流動,刺得荔山居士微微眯了眯眼睛。
雖說眼下晉王妃留下的人都已經認得蕭稷了,而且得到了晉王妃的遺命,哪怕沒有這根白玉簪,他們也一定會全力支持消極為晉王平反的。
但是,蕭稷在此時將這根象徵著千萬家財和精銳商力的白玉山贈送給馮淑嘉,可見不僅是心裡早就已經認定了馮淑嘉,而且感情已經深厚到了可以將身家性命全然放心相托的地步。
可嘆呀。
更可敬!
真是一個至情至性的兒郎!
他,比不上……
馮淑嘉眼見著荔山居士突然間情緒低落起來,既覺得熟悉,又覺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