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比比誰更狠(二更)
什麼性子?
不顧人倫,罔顧孝道,當眾指著自己的母親膚淺低俗嗎?
馮淑嘉沒有說話,心裡卻悄悄地記下了,準備回去好好地查查汾陽王妃和貞慧郡主這對母女之間的秘密。
榴照園裡,正在高聲呵斥挑剔的貞慧郡主聽得傳報說壽陽公主和馮淑嘉來了,汾陽王妃親自作陪,低頭啐了一口,深吸幾口氣,努力換上自認為溫婉得體的微笑,迎了上去。
「見過公主。」就算是再不願意,該有的君臣禮數總是不能廢的,貞慧郡主心不甘情不願地對著壽陽公主行禮問安。
當著汾陽王妃的面,壽陽公主願意給貞慧郡主幾分臉面,搶在貞慧郡主自己不耐起身之前,很是大度地笑道:「貞慧快快起來,你我之間不用如此客氣。」
貞慧郡主被壽陽公主的拿腔作勢氣得要死,卻不得不起身回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微笑。
要不是汾陽王一再叮囑她隱忍隱忍再隱忍,她又何必這般委屈自己!
說到底,她又比壽陽公主差在哪裡!
貞慧郡主心中憤憤不平,又無可奈何,看到一旁垂眉順目抄手立著的馮淑嘉,立時想起賞荷會上所受的折辱來,便將這滿腔的怒火都發泄到了馮淑嘉的身上——在馮淑嘉向她問安時,故意冷著臉為難了她一會兒,這才陰陽怪氣地套用方才壽陽公主的話:「你我之間,也不用如此客氣。」
壽陽公主頓時冷下臉來。
馮淑嘉卻在琢磨,貞慧郡主這是不是在暗示她早已已經別劃到了敵對陣營。
一旁的汾陽王妃見了,一臉苦笑,這兩個人真是前世的冤家,見了面不譏刺對方一下就不舒服,到頭來提心弔膽的都是她們這些小角色……
馮淑嘉收拾心思,應酬一笑,溫順地立在一旁,並不摻和壽陽公主和貞慧郡主之間的這番小小較量。
汾陽王妃見氣氛一時僵住,便忙熱絡地招呼道:「大家都不要在庭院里站著了,先去屋裡喝口茶吧。公主,請。」
話剛落音,就被貞慧郡主不冷不熱地頂了回去:「母妃,這裡有我照看就行了,你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去吧。」
神情清冷,語氣隨意,竟然是一副打發下人的口吻。
汾陽王妃頓時一口氣堵在心口,眼淚都差點被氣得掉了下來,卻只能強顏歡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正好今日莊子上送來了新鮮的時蔬鮮膾,我讓廚房給你們準備著!」
說罷,便沖壽陽公主微笑頷首告辭,匆忙離去。
馮淑嘉看著汾陽王妃落荒而逃的背影,垂下眼眸。
看來這汾陽王府,還真是迷影重重啊。
榴照園,顧名思義,是一院子的石榴樹,花開時灼紅一片,如花火照亮小園。
因為是單獨辟出來花園,所以屋舍並沒有如其他院落一般按規制搭建,而是在榴花深處單獨辟出來一小塊空地,修建了三間闊、兩層高的花榭,四面落地門窗,推開便是一片爽綠火紅的盛景闖入眼帘,驚艷又宜人。
除此之外,還有散落其間的兩三石桌,四周是圓柱雕花的石凳,供獨坐幽思,或是三五好友閑談相聚,十分隨意且自在。
一行人進了花榭,分賓主主次坐定之後,自有小丫鬟默默無聲地端上茶水瓜果點心,再默然無聲地退下去。
謙卑有禮、恭敬得體,遠非武安侯府的一眾小丫鬟可比。
馮淑嘉低頭飲茶,暗自驚嘆,這樣的規矩,就是放在宮裡只怕也絲毫不差吧。
「汾陽王府的榴照園是京城小有名氣的景緻不錯,可是你也不能每年都只請我們來看花不是?」壽陽公主挑釁,「今年來點什麼新花樣?」
不待貞慧郡主回答,壽陽公主又自顧自地笑道:「可別說你也荔山居士繪作的榴花圖。」
馮淑嘉忍著笑,心想壽陽公主這話真是剜心得很,荔山居士這輩子畫了許多幅畫,卻從未畫過石榴花,這是在明晃晃地譏刺貞慧郡主東施效顰、邯鄲學步呢!
果然,貞慧郡主聞言頓時臉色一變,雙眼立刻要噴出火來。
馮淑嘉見狀以為兩人這就要開戰了,正想著到時候自己該怎麼躲避過去呢,誰知一向暴躁的貞慧郡主這次卻破天荒地忍耐了下來,眸光閃爍,盛滿譏諷和算計,抬起下巴挑釁道:「我才不上你的當呢!等會兒人都到齊了,榴花會上咱們再見分曉吧!保證讓你完全想不到的驚喜和意外!」
壽陽公主眉頭微皺,下意識地覺得貞慧郡主沒打什麼好主意,可是一時又想不透,貞慧郡主到底會如何算計她。
輸人不輸陣,壽陽公主失態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旋即便又松展眉頭,自通道:「我等著!」
極其輕蔑的樣子。
馮淑嘉放下茶盞,默然端坐。
這就下挑戰書了?
在壽陽公主手下連敗兩局,貞慧郡主還是這樣信心滿滿,難不成她真的有什麼克敵制勝的法寶不成?
不過,即便是真的有,那這法寶也不會跟荔山居士有關,因為這世上簡直就沒有比荔山居士對榴花更深惡痛絕的人!
不,應該說是荔山居士痛恨有關石榴的一切。
譬如有次中秋,她好心送了一籃時鮮水果過去,就因為有一顆大紅石榴在,一向洒脫隨意、寬厚溫和的荔山居士,竟然當著她的面,失態地將一籃子水果都扔了出去。
可憐她用心挑了許久的蘋果梨橘子……還有那顆又大又紅,咧嘴處還露出晶瑩剔透如紅寶石一般的籽兒的大石榴,就這樣滾落得七零八落,跌進深山草叢,再也不見了蹤影……
後來她一直都沒有弄明白,譽滿天下、超凡脫俗的荔山居士,為何會跟一籃子水果,不,確切地說,應該說是和一顆石榴過不去。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荔山居士看向那顆石榴時的厭惡和痛恨……
也是到現在才愈發深切地明白,雖然前世相處頗多,荔山居士將她的事情都打聽得一清二楚,甚至還幫著她一起尋找證據替父平反,可是,她卻一點都不了解荔山居士。
想想,真是令人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