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站隊
馮淑嘉不想做那出頭的鳥兒,回敬貞慧郡主一番之後,便有意掩藏自己於眾人,垂首謙遜道:「公主謬讚了。不過是家母極為喜愛荔山居士的書畫,臣女從小看得多了,這回就湊巧瞎蒙給猜著了!公主要是真讓臣女說說運筆什麼的,臣女可就要啞口無言了!」
眾女客便都笑了起來,說馮淑嘉太過於謙虛,然而心裡卻大多和貞慧郡主想得一樣,只是不敢像貞慧郡主那樣說出來罷了。
「那倒也是!」貞慧郡主順勢接道,「武安侯被賜封開府不過是去年的事情。一年的時間,就算是荔山居士親自教授,只怕你也不能將其畫作研究得這麼透徹。」
語氣間滿滿的不屑。
馮淑嘉只管委屈垂首不說話,這個時候最難堪的不是她這個客人,而是壽陽公主這個主人——親自手書請帖邀來的客人,卻被貞慧郡主接二連三地為難,壽陽公主要是還能忍下去不計較,那簡直都有墮她大梁第一公主的盛名!
「貞慧。」壽陽公主眉頭一皺,壓抑著怒氣冷聲道,「你適可而止吧。怎麼著也是聖上欽封的貞慧郡主,怎能如此咄咄逼人、頤指氣使呢?」
真是一點郡主該有的威儀氣度都沒有!
之前壽陽公主說話雖然尖酸設套,卻多少還顧忌著幾分情面,沒有像這樣直白地指責貞慧郡主,而且面容沉肅,語氣稍重,那架勢就像是家中的長輩在教訓不知事的晚輩一般。
當眾丟臉,貞慧郡主火冒三丈,下意識地挺直脊背,張口就要頂回去。
壽陽公主卻已經先一步開了口:「你若是記恨上巳節時輸給了我,那咱們就光明正大地比一場就是了,這番為難不相干的人,算是怎麼回事?汾陽王一生光明磊落、襟懷坦蕩,世人都說女肖其父,我希望你不要再牽連無辜之人。」
貞慧郡主滿肚子的話頓時都被壓了下去,恨得雙眼通紅。
上巳節她輸給了壽陽公主,還不都是李景那個混帳給害的!
設計英雄救美的戲碼,讓她自以為得遇良人,傾心相付,誰知道到頭來竟是一場笑話——李景虛情假意地算計她也就罷了,竟然還是個性喜玩弄**的變態!
她一怒再怒,怒不可遏,哪裡還有心情去背詩作畫,和壽陽公主較量,所以才在上巳節郊遊比會之時,不得不拒不應戰,以最為丟臉的方式輸掉了那場比賽。
這些年來,她和壽陽公主明爭暗鬥,互有輸贏,卻從來都沒有敗得那麼丟臉過。
可惜和李景的那段荒唐的蠢事,她偏偏還不能揭破,只能認下不戰而退的辱名。
現在壽陽公主當眾揭開她的傷疤,還是為了馮淑嘉這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貞慧郡主怎麼會不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憤然拂袖離去。
那些「郡主派」的女客眼見如此,自然也不敢再留下,紛紛找借口告辭了。
熱鬧喧嚷的水榭,剎那間安靜了下來。
壽陽公主大勝而歸,心中暢快,面上卻不得不作出沉穩的樣子來,搖頭嘆息道:「貞慧這個脾氣,還真是讓人頭疼。」
那神情,就像是長輩因為自家的小孩子十分頑劣而頭疼無奈一般,襯得不顧局面拂袖離席的貞慧郡主越發地孩子氣,只會胡攪蠻纏。
留下來的女客都是親附壽陽公主的人,聞言自然是隨聲附和。
還有人很是真誠地感慨一句:「要說之前,貞慧郡主也沒有這樣驕縱跋扈到連公主您的面子也不給……自從她被欽封了郡主,唉……」
壽陽公主心中冷笑,被欽封為郡主又如何?焉能與皇家子嗣相提並論?李婉寧還真是仗著自己有個「功高蓋主」的爹,就無法無天了呢!
且讓他們鬧去,鬧得越厲害,皇兄越是不能容忍他們!
貞慧郡主憤然離席,又帶走了一小撥人,這賞荷會自然是無法再和樂融融地繼續下去了。
剩下的女客們都極有眼力地找借口陸續告辭了。
只有馮淑嘉開口請辭時被壽陽公主挽留了下來。
待人都離開之後,壽陽公主挽住馮淑嘉的手,歉然道:「馮妹妹,今日真是對不住了,因為我和貞慧的舊怨,連累你也跟著受她閑氣。」
馮淑嘉並沒有從壽陽公主臉上看出真正歉意介懷的樣子,她深知壽陽公主和貞慧郡主之間積怨已深,前世就連荔山居士都能夠被她們想方設法地搶出來仲裁,更別說小小地利用一下她這個新晉武安侯的長女了。
「公主快別這麼說,臣女甚是惶恐。」馮淑嘉屈膝惶然,委屈地抿唇諾諾,「公主您出現之前,貞慧郡主就已經一再為難了臣女了……」
壽陽公主自然知道,貞慧郡主為難馮淑嘉完全是因為在上巳節上不戰而退,十分丟臉地輸給了她,心情不好,看誰都不順眼,故意找茬呢!
只是馮淑嘉十分倒霉,恰恰好是第一個座位在暢音閣且提前抵達的人罷了,並不是貞慧郡主有意針對馮淑嘉。
不過,這話壽陽公主並不打算解釋。
馮淑嘉這麼一個聰明機靈又溫順體貼的人兒,其父又是赫赫有名的大梁戰神武安侯,她為何要白白地推到李婉寧身邊去?
李婉寧有一個汾陽王的父親撐腰已經夠難應付的了,馮家一定不能再堅定不移地站在李奉賢身後。
這已經不僅是她和李婉寧之間的較量了,也是大梁皇室和李奉賢之間的角逐。
「貞慧就是那副脾氣,你別理她。」壽陽公主笑眯眯地勸道,心情大好地和馮淑嘉話起了家常,「你今次帶來的那幾隻草編的螞蚱什麼的都很精巧可愛,難為你費心了……上次侯夫人送來的那些民間小玩意兒,也很有趣……」
等到馮淑嘉從壽陽公主府出來,已經是快要晌午了。
壽陽公主本來是要留飯的,馮淑嘉卻感激地婉拒了:「公主愛惜留飯,本不應辭的。只是公主待臣女如此優厚,別人難免羨慕,『不患寡而患不均』,『公主派』的人若是互相起了不悅,那不是白白地便宜『郡主派』的人嘛!」
人前她不好站隊,人後卻可以選擇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