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實情(四更)
圍觀的人群見識到了年輕人一肘子將人撞翻在地,又囂張地拎起扔到背上的兇殘,哪裡還敢攔路,紛紛都讓開了。
其中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還被年輕人的暴戾兇殘嚇到差點腿軟,直直地沖年輕人倒去。
年輕人一個轉身,避開了,任由著婦人重重地跌倒在地,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周圍的人紛紛上去扶起婦人,小聲地咒罵已經遠去的凶暴年輕人:
「長得是個斯文樣,沒想到脾氣這麼壞!」
「何止是脾氣壞,簡直是連芯子都壞了,對著孤弱婦孺都能下得去手!」
「就是就是,哪家養出這樣混賬的子弟來,只怕有的頭疼了!」
「看樣子倒像是哪家雇的打手……」
「天哪,那剛才那個少年人真可憐……這回去也不知道得遭什麼樣的罪呢!」
……
那婦人被人扶起,團團施禮答謝之後,趁著人群喧嚷義憤,悄悄地溜了出去。
墨香齋二樓,男扮女裝的貞慧郡主合上窗戶,一臉不悅地在椅子上坐下,譏誚地看著剛剛敲門而入的婦人,冷嘲道:「怎麼樣,我就說沒事吧,偏偏你不信,整日里疑神疑鬼的!」
那婦人神色不變,一如既往地嚴正而恭敬地垂首回道:「小心無大差。王爺交代過,郡主身份貴重,如今又是男扮女裝出來遊玩,由不得半分馬虎大意。」
貞慧郡主被婦人態度激怒,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怒而起身,呵斥道:「什麼叫『小心無大差』?依我看,你分明就是拿著雞毛當令箭,狐假虎威!怎麼,你是不是還打算將我近日和中山伯世子宴飲遊樂之事都告訴父王?!」
婦人並沒有被貞慧郡主的暴怒呵斥嚇到,她恭肅地行禮,不卑不亢地答道:「當然不是。王爺既然將屬下調撥到郡主身邊,那屬下自然就是郡主的人。聽候主子差遣,為主子保守秘密,是屬下的職責,萬萬不敢違逆。」
貞慧郡主被婦人坦然庄肅的神情氣得差點把手裡的茶碗都給打砸了,婦人越淡定從容,就顯得她愈發地驕縱和狼狽。
明明是一個尊貴榮華的郡主,堪比當朝最受寵愛的壽陽公主,如今卻被一個粗鄙的武婦比下去,她怎麼能咽得下去這口氣!
深呼吸喘了幾口粗氣,貞慧郡主勉強壓抑住內心的煩躁怒意,冷眼瞧著那婦人說:「我知道,因為上次退婚的事情,父王對我一直很不放心,所以才調撥了你到我身邊,名為保護,實則監視。」
「不敢。」那婦人垂首恭肅答道,「王爺也是一片拳拳愛女之心,擔心郡主少不更事,被外頭那些別有用心的人騙了。」
話雖是這麼說,不過婦人覺得即便是被騙,以貞慧郡主的脾性和身份,也吃不了虧的。
譬如上次退婚,明明是貞慧郡主偷偷調查對方,自己起了誤會,又妒又恨,以至於失手殺害了那戶人家的一個表小姐,結果卻變成對方私德不修,和丫鬟珠胎暗結,被汾陽王府義憤之下而退了親事。
堂堂的督察院右副都御使,眼見著戚族的年輕姑娘被人誤會妒殺,嫡親的長孫又被人污衊,前程晦暗,激憤之下,不顧汾陽王的暗示,憤而上書,直陳其事,請求還自家一個公道。
然而等待他的,卻是隆慶帝的一番「子孫不教,祖父之過」的斥責和貶官異地的詔令。
至於那些知情人,或揣摩聖意,或迫於權勢,或為自保,都選了沉默吞聲,任由鬚髮皆已斑白的前右副都御使,舉家搬出京城,再也難回故土。
即便她是汾陽王府的死士,見了這種情況,也不由地皺眉,汾陽王對貞慧郡主,著實寵愛得有些過了頭。
貞慧郡主冷哼一聲,事實如何她這個當事人最清楚,那婦人既然一意隱瞞,她也犯不著和她一個下人較嘴爭辯,沒的丟了身份!
「這次男扮女裝出遊的事情,父王是知道的。你就告到了父王那裡,我也問心無愧!」貞慧郡主大聲說道,不知道是在說給婦人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那婦人看著貞慧郡主這幅外強中乾、自欺欺人的模樣,很是心累,真不知道那麼沉勇睿智果敢的汾陽王,為什麼會這麼寵愛一個無腦又囂張的女兒,就是因為她是唯一的女兒嗎……
沒錯,汾陽王是在貞慧郡主的軟磨硬泡之下,同意她女扮男裝出來遊玩不假,但是貞慧郡主可沒有告訴汾陽王,她提出這個要求,就是為了方便私會李景,甚至還曾經假借汾陽王的名義,和李景在百芳樓待了一夜。
當然了,那一夜,她一直守在屋裡伺候,兩個人根本就沒有機會做出什麼逾矩之事。
可是,一個閨閣少女,假借父親的名義,在青樓約見外男,還和對方共處一室了一整夜,這本身就是一件驚世駭俗、違逆禮法的之舉。
也只有地位堪比壽陽公主的貞慧郡主,才能做出這等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了。
婦人默默地嘆息一聲,恭順地附和道:「那是自然,郡主問心無愧。」
貞慧郡主懷疑地盯著那婦人看,總覺得她那句「問心無愧」實則是譏諷,諷刺她不知自重自愛,成日里和李景廝混。
可是婦人低眉順眼、身姿恭順的,她就是想藉機發難,也不好發作。畢竟,眼前這婦人可是汾陽王極為信任的七暗衛之一,代號青影,奉汾陽王之命前來保護她的,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貞慧郡主冷哼一聲,色厲內荏:「你能夠清楚是最好的了!」
而此時一路扛著大春疾奔而去的柳二,在一個小醫館前面放下了他,對著被撞之後又被扛著狂奔,已經暈暈乎乎的大春,低聲抱怨道:「哼,算你運氣好……」
說罷,喊來了坐堂的大夫,扔下一錠銀子,交待一句「照顧好他」,人就飄然而去。
扛著大春的管大夫,張口「誒誒」地喊了兩句,話還沒說全整,眼前的年輕人就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