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道不同
姚珂和潘玉兒被馮淑嘉親自引帶到緊挨著白氏一桌,那一桌的主客是李達的夫人王氏,陪坐的也是李達的長媳韓氏和幼女李嬌容。
姚珂面上便染上了一層緋紅,和潘玉兒在韓氏的對面坐下。
她是李崇文的未婚妻,和未來婆母長嫂小姑子等人坐一桌,雖然是合該如此,然而感受到眾人笑盈盈的目光,她心中還是羞怯不已。
李夫人看著姚珂雖面色微紅,但舉止大方得體,愈發地滿意這門親事了。
從軍多年,從一個普通的小卒一路直升為如今從二品的副將,李達一路見慣了世態人情、官場傾軋,早就不是那個什麼都不管,只憑著一腔熱血就提槍上馬的毛頭小子了。
他想得更長遠了,也將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家族的長久傳承上來。
高階武將,一直都是帝王又愛又恨的人物,愛之因其守疆拓土、保家衛國,贏得境內太平安穩;恨之因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最忌功高蓋主,圖謀不軌。
所以亂世用武將,治世重文臣。
大梁經過皇位更迭的動亂,如今也勉強算得上是四境安穩,隆慶帝的恩寵便從武將身上分走了大半,惠及朝中文臣。
所以嫡長子李驍子承父業,從軍征伐之後,李達便將嫡次子李崇文往文臣的路子上培養,還費盡心思,為他求娶了國子監祭酒姚知禮的嫡幼孫女姚珂。
天下文臣,大半出自國子監,姚知禮任國子監祭酒多年,門生故吏數不勝數,李崇文能有這樣的岳家,將來的仕途能走得更穩,更遠。
如此,兩手打算,將來無論隆慶帝如何施恩於文武大臣,李家都不至於徹底沒落。
李夫人想著丈夫的籌謀,對姚珂是愈看愈滿意,宴席間也頗多照顧。
姚珂只顧欣喜羞澀,愈發地乖巧柔順了。
潘玉兒卻看著對坐面帶微笑的韓氏,心中有些替姚珂擔憂。
李夫人雖然沒有冷落韓氏,但是總不及對姚珂照顧得多了,韓氏作為長媳難免心中失落,等到姚珂出嫁之後,若是妯娌難相處,到時候苦的還是姚珂。
可是「食不言,寢不語」,再加上姚珂尚未出嫁,潘玉兒就算是有心提醒,也不好在此時多說什麼,只能默默吃飯,陪著姚珂一起裝乖巧溫良。
席面沒有從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酒樓去叫,而是全由白氏根據宴會規格和各人口味擬定的單子,臨時又多招了幾個手藝不錯的廚娘進府幫忙烹制,所以既不失禮,又滿是家常溫情。
馮異的部將女眷們就不用說了,她們原本就和白氏相處融洽,姊妹情深;就是武安侯府新近結交的京中女眷們,經此一宴,也對白氏心生好感讚佩。
宴后,眾人梳洗畢,說說笑笑,簇擁著白氏一起去了後園子聽戲。
到底曾經是晉王別院,不僅院子屋宇建造得大氣富貴,就是後園子也別有情致,或曲徑通幽,或闊然敞亮,移步換景,總有一處能讓你喜愛不已,流連忘返。
白氏提前安排了京城小有名氣的戲班子洪家班進府演唱,文武戲都有,戲文也點得巧妙,既少有那等文縐縐的詩詞歌賦,也少有那等一味的打殺熱鬧,雖然略顯平淡,不易出彩,但是也不會太過,以至於惹了哪一方的厭煩。
這是開府之後,除慶賀馮異封侯之外的第一場正式宴會,白氏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戲檯子就在後園子的一處水榭搭就,對面的長廊涼亭正好用作戲棚,中間隔著一彎淺水,在午後的陽光下泛著粼粼的波光,映著那岸邊已經吐艷綻濃的紅梅,情致悠然,正適合觀戲品茗。
熟悉白氏的人只感嘆白氏的妥帖細心,新近結交的人也暗道武安侯夫人不是那等粗鄙的鄉野村婦,心中自有一片秀麗。
哪怕是在冬日,武安侯府後園子景緻也很好,白氏便熱情地邀請大家聽戲乏累之時可以遊園賞景。
女人們都是各家各方當家作主的夫人或奶奶,出門做客,講求的是端莊嫻雅,不失氣度,自然是都坐在戲棚里聽戲。
有那些溫順或是羞澀的女孩子,自然也是跟在自家母親身邊,陪坐聽戲,既免了初臨新境的局促,也能博得一個溫柔安靜的讚譽。
然而大多數女孩子還是不耐聽戲的枯寂無聊,天真的性子充沛的精力,讓她們總想著在這美麗的園子發泄一番。
馮淑嘉是小主人,自然是要陪同,照顧大家周全的。
馮淑穎不甘落後,主動請了李魏紫遊園,又自然而然地做起了武安侯府新近結交的人家的女孩子們的嚮導,全然一副以主人自居的派頭,長袖善舞,很快便領著一群女孩子去了梅林深處。
這些女孩子家中要麼是累代仕宦,底蘊深厚,要麼是詩禮傳家,書香味濃,自然都是文雅秀美的性子,喜愛幽雅的景緻去處,一攬芳華,吟詩作對。
馮淑嘉雖然不喜馮淑穎的「自我抬舉」,但也很慶幸她為了和李景的親事而邀請走了李魏紫,又為了巴結權貴而主動招呼起那些新客家的女孩子,要不然兩撥人湊在一處,難免生出矛盾來。
兩撥人出身秉性不同,又都還是些孩子,氣性差,脾氣大,難免會因為一些小事而生出罅隙來。
到時候,丟面子的可是武安侯府。
馮淑嘉見馮淑穎帶人遠去,又見姚珂面露猶疑,一時拿不定主意是隨同離去還是留下來,忙上前邀請道:「姚姐姐,玉兒姐姐,我們一起去那邊的看看吧,那裡有好多果子樹呢!母親為了留景,就特地囑咐不要將秋果摘完,留作冬日賞景,或是摘果娛樂。」
姚珂聞言鬆了一口氣,微凝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笑盈盈地說了句「好」,又一臉期待地說道:「我也只有秋日裡才會去莊子上住上兩天,看果農們摘果子,還從來沒有見過長在後園子里的冬日秋果,更沒有自己親自動手摘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