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起眼的小人物
馮淑穎心裡裝著事,應付采露兩句,便打發她回去了,當然也沒有忘記禮尚往來,吩咐念秋代她去芷荷院看望馮淑嘉。
她做事向來周全,絕不給自己留下惹人詬病的把柄。
而且,她也想藉機摸清楚芷荷院的情況,看看馮淑嘉和馮援兩姐弟是否關係破冰,和諧融洽——姐弟鬩牆,於她這個堂姐才最有利。
采露恭順地退了出來,出了門卻挽住念秋,盈盈笑道:「姑娘說這回的事情不能怪採薇和念春她們,心有歉疚,所以特地賞下御賜藥膏,讓我給念春帶過來。」
念秋難掩驚詫,但旋即便恭順笑道:「姑娘真是心慈,念春她們犯了這樣的大錯,合該受罰,誰知姑娘非但不怪罪她們,還特地賞下了御賜藥膏!」
早上偶然聽見風荷院的丫鬟婆子私下議論,說是姑娘這次從荔山受傷回來,人變得和善了許多,可是她一直都困在風荷院無緣得見。
如今連採露也這樣說,可見是真的了。
念秋便領著采露到了耳房。
武安侯府是御賜宅邸,前身是晉王別院,闊大氣派,大院子套著小院子的,房舍極多。
像她們這樣的大丫鬟,都是一人住一間耳房的,裡面床桌椅櫃等一應俱全,比尋常人家姑娘的閨房還要好上一些。
采露和念秋進去的時候,念春正趴在床上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聽到動靜嚇了一大跳,差點從床上跌下來。
「大白天的你見鬼了,這樣害怕。」念秋一面挑帘子請采露進去,一面笑著打趣。
念春赧然,澀澀地向采露問了好。
「你要罵她便罵她,何苦把我們也給牽扯進去了。」采露笑道,「你是鬼,我可不是!」
念秋便捂了唇笑,一疊聲道歉:「好姐姐,是我說錯了!」
三個人便笑作一團。
笑罷,采露上前詢問念春傷勢:「聽採薇說執刑的媽媽不過是意思意思打了你們兩板子,她過兩天就又能生龍活虎的了,你怎麼樣?」
「好多了。」念春笑道,「我肯定比採薇好得快!」
念春和採薇年歲相當,因著姑娘們的關係常在一處,相處極好,時常有一些善意的比拼。
「那就好,也省得姑娘擔心歉疚。」采露笑道,說著便將袖間的瓷瓶拿出來,遞給念春,「呶,姑娘特地囑咐我給你拿來的御賜藥膏,活血化瘀、生肌若雪,保管你好得更快!」
念春驚得呆在那裡,都忘記去接藥膏了,還是念秋掩唇笑了一聲,她才回過神來,慌忙接了瓷瓶,口中連連稱謝:「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姑娘向來驕縱跋扈,雖然心不壞,但遠沒有關心丫鬟到賞賜藥膏的地步,更何況這次的事情本來就是她和採薇失職,合該受罰。
不知道姑娘這回是怎樣想的。
「要我說啊,這次都怪你們。」采露盯著念春的神色,不錯眼地說道,「野外山中,你們怎麼就放縱兩位姑娘自己去尋荔山居士仙蹤了?萬幸是沒有大礙,又有中山伯世子好心相幫,否則釀成大錯,你們可擔待得起?」
只見念春臉上本是一片惶然歉疚,卻在她提到中山伯世子之後,眼底閃過一抹驚疑不定。
采露心中有了計較,便又開口閑話:「今晨夫人已經派了人去中山伯府,感謝世子在荔山上的仗義相助。可是那中山伯世子說……」
采露略略一頓。
「他說什麼?!」念春脫口問道,神色惶急。
今早白氏確實派人去了中山伯府道謝,但是具體的情形除了牛嬤嬤和白氏無人得知。
所以中山伯世子說什麼,采露怎麼會知道,她不過是用這來誆騙念春的罷了。念春不比採薇,為了姑娘什麼都肯和她說,作為穎姑娘的大丫鬟,念春對她說話難免有所保留。
所以一開始采露就打定主意,與其詢問,不如試探。
果然,一試一個準兒。
一旁的念秋輕咳一聲。
念春頓知失言,瞬間漲紅了臉,低下頭去,惶惶不安。
「中山伯世子說,扶危濟困乃是仁義之本,不值得夫人特地感謝。」采露隨口胡謅,當做沒有看到念秋的提點和念春的窘迫。
既然念春有意替穎姑娘隱瞞,那她留在這裡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采露便起身告辭。
念春惴惴不安地小聲送別:「采露姐姐慢走。」
竟然連讓她代為感謝姑娘賜葯都忘記了,可見念春聽到「中山伯世子」后心中的惶惶不安,采露不禁暗暗搖頭。
念秋看這情形,不由心情沉重,看來昨日傍晚姑娘那些天真的話語,實在是值得深思。
眼見著采露已經到了門口,念秋只得忙收斂心思,上前打帘子,和采露一前一後地出了耳房。
「采露姐姐,念春是個實心眼,只知效忠主子,處事未免木訥,你千萬別生她的氣。」等出了屋子,走遠了一些,念秋這才低低地開口替念春求情。
采露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她卻不能不主動替念春的隱瞞認錯。
「忠心自然是好的。」采露輕嘆一聲,「可是忠心並不是任由姑娘胡來。你看看這一次,要不是她和採薇忠心聽話,兩位姑娘又怎麼會獨往深山,都受了重傷?」
「采露姐姐教訓得對。」念秋溫順地附和。
昨日在芷荷院,夫人也是這樣教訓採薇和念春的——大丫鬟並不是姑娘們的應聲蟲。
采露看了念秋一眼,腳步一頓,正要開口,只見門口閃進來一個小丫鬟,急匆匆地溜著牆根一路鑽進了院角的一叢青竹里,似在故意躲著她們。
想到馮淑嘉的吩咐,采露頓時眯起了眼睛。
念秋一直垂首聽著采露的訓示,突然間沒了人聲,抬頭看過去時,就見采露正盯著院角的那叢青竹看。
青竹叢下,是風荷院除她和念春外的丫鬟婆子們聚居的偏房。
方才似有響動,卻未見人出,可見是有人開門進去了。
難不成,采露發現了什麼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