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傻瓜緣止

  「緣止……」


  燕回的手指顫的厲害,她看著眼前這人,揚起的手臂卻不知該怎麼放下去。


  他滿面皺紋,眉睫灰白一片,此時坐在那裡既像垂垂等死的老人,又像一塊斷絕生機的朽木。


  與只對此強烈的,是他眉心那滴殷紅硃砂痣,艷紅的顏色就像一滴剛剛落上的鮮血。


  「怎麼……會這樣……」


  合著的干皺眼皮動了動,緣止十分疲倦的睜開眼睛,他的面容雖然已經蒼老如耄耋之年,可是那雙眼睛卻是一如既往的清亮。


  「你來了。」


  「是。」


  「怎麼穿的這樣少?」緣止伸手解下自己的僧袍,披到了燕回身上。


  「這裡是祭祀塔下的冰室,因著用來封禁蠱蟲所以有些陰寒,你該多穿些的。」


  燕回握住了緣止的手,與自己比起來,他的身上似乎看上去更冷,「你怎麼會……」


  「嚇到你了吧,」緣止眼中一片祥和。


  「為什麼?」燕回嗓子沙啞的厲害,都這副樣子了,還關心這種小事做什麼。


  聽著這句,緣止腦中想起的,卻是那人笑著看向自己,「不知公子可願來我島上,做我良人。」


  緣止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她肯定不知道,有些人之所以活著,就是為了等待另一個人活下去。


  只是眼前的燕回看上去太過悲傷,再沒有當初的意氣風發。


  他認識的燕回啊,就像一根堅韌的青竹,無論風雨再多猖狂,她都能一一抵擋,他認識的燕回是永遠不會哭的。


  更不應該為他落淚。


  「燕回,從一開始,這就是我自己的選擇,她將我從饑寒之中帶回,使我免於顛沛流離,而我則來接受她的血蟥,替你延命續歲,這本來就是一場十分公平的交易。」


  「難道你真的看不出來嗎。」


  燕回道。


  「我當日在普陀寺內見到你,你曾說過:我生機早已斷絕,可是又如同梅樹上嫁接的桃花一樣移花接木而活,那你沒有想過,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晏晏……」只是一個卑劣的,接著晏晏軀體而活的異世幽魂。


  「對於我來說,你是燕回這就足夠了。」是他一直等著,期待著活下去的燕回。


  「可你會死的!」


  緣止伸出手去,指尖摸向自己的眉心,「我怎麼會死,桃枝借著梅樁而活,對於梅樁來說這未必不是新生。」


  「可你問過桃枝的意思嗎?」燕回緊緊的盯著緣止的眼睛。


  「告訴你,我不願。」


  「如果我活著需要汲取掉你的所有,那我寧願現在就將金針取出,先你一步消失。」


  緣止嘆了口氣,「何必哪……」


  他握住了燕回的手。


  「你看,我如今就要死了,即使不是你也會是別人,如果這樣,那為什麼不能是你?」


  「你以為你把血蟥給我,我就能活下去?你是不是將虞山看的太簡單了,她怎麼會容許我活下去。」


  「什麼意思?她不是說……」


  「被發現了啊。」


  虞山坐在那面冰牆上,好整以暇的看著底下兩人。


  那原先穿過她肩胛骨,將她禁錮在牆上的寒鐵鏈此時正垂在她身體兩側,安靜的從冰牆上流淌下來,落在兩人身邊泠泠作響。


  「師父?」


  緣止看著眼前這人,這與自己記憶中溫柔可親的師父簡直大相徑庭,難道真如燕回所說?

  「師父?你叫那個師父。」


  誰知緣止不說還好,聽到緣止這樣喚她,虞山眉頭一顰,她手臂輕輕一揚,垂落的鐵鏈如同靈蛇一般從他臉上甩過,那力道太大竟將緣止甩落出去。


  「緣止!」


  緣止抿掉唇邊血跡,對著燕回搖搖頭,「我無事。」


  看著緣止臉上被抽出的血印,燕回怒不可遏,而虞山卻輕笑著收回了鐵鏈。


  「一個流落街頭無人收留的乞兒,也敢稱我師父,誰給你的膽子。」


  「我給的。」


  燕回伸手按向自己腦後,她以前十分厭惡自己動不動就吃的血呼啦渣的樣子,如今她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將面前這人撕成碎片。


  「燕回,不要被憤怒侵蝕了理智。」


  有手掌按住了燕回的手指,是緣止。


  緣止坐起身來,「雖然我沒有資格做你的弟子,可燕回卻是您真真正正的女兒,如今她性命堪憂,還請您出手相救。」


  虞山聞言淡淡的笑著,就像將眾生玩弄於股掌的惡魔。


  「她當然是我的好女兒,若不是因為她,恐怕我當年根本無法控制住暴動的戾月。」


  虞山說著眼中突就閃過猙獰之色。


  「可也是因為她,我身體里的戾月越來越虛弱,最後甚至陷入了休眠,她因戾月而生,卻又毀了我的戾月!」


  煞費心機得到的戾月,怎麼能夠就這樣休眠,虞山眼中越漸瘋狂。


  「所以你詐死逃脫,回到了南域,躲在這冰室里苟且偷生。」


  「這怎麼能叫做苟且偷生,」虞山痴痴的笑著,「我只是換了一個地方等你而已,我為你取名燕回,就是讓你帶著我的戾月,快點回到我身邊。」


  燕回聽得瞳孔一縮,「柳相和鳳山王是你的人?」


  「看來你還不是太蠢。」


  雖然先前這樣猜想過,可是如今一旦被證實,燕回只覺心中驚訝不已,這樣一切就說的通了。


  只是,天下之大,虞山為什麼要選擇回到南域?她躲在一旁等著機會將自己「吃」掉不是更好?


  即使是回到南域,為什麼又選擇了被大祭司關在冰室內?


  難道……「你想成為大祭司?」


  「你果然聰慧。」虞山撐著腦袋半卧在那面冰牆上。


  「不過,對於這個只能活在祭祀塔里的大祭司,我可是沒有興趣,我要的是成為這天下四野當中唯一的「皇」。」


  「難道你不想嗎?」虞山好整以暇的看向燕回。


  燕回拍了兩下手掌,為虞山的遠大報復股掌,「不過,我最好奇的是你為什麼要將血蟥寄養在緣止身上?明明,你根本就沒打算讓我活下去。」


  緣止訝然,「你……」什麼意思?

  燕回對著緣止笑笑,「半隻戾月是無法被取出的,一旦強行取出,蠱蟲會隨著宿主一同死去。」


  「緣止,我們都被她騙了,我壓抑不住戾月的獸性是真,我會死也是真,可她之所以在這裡等著我,只是為了等著將我「吞噬」。」


  「真的是這樣嗎?」緣止看向這位自己曾經最為尊崇之人,難道這只是一場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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