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發/春

  周圍的吵雜喧鬧開始褪去,剩下的只有那些竊竊蟲語。


  它們迷惑於眼前之人身上的氣息。


  「你是誰?」


  所有的蠱蟲都在傳達著這樣一個訊息。


  「我是王,你們唯一的王。」


  「現在,送我去見他。」


  燕回沒有說出「他」是誰,但是所有的蠱蟲都知道,她指的是誰。


  還未走到一半的苦止停下步子,腳下的蠱蟲一陣騷動,竟然紛紛從自己身上退卻。


  她順勢看去,就見腳下蠱蟲竟然向著青銅柱的中央聚集而去,好似被人無聲的指揮一樣,在那裡相互盤靠,虯結起一座橋樑。


  等那橋樑一成,燕回這才同她一樣赤腳踏入這場蟲祭。


  她踩著那「橋」目視前方,腳下萬蟲盡俯,沒有一隻蟲豸膽敢爬到她的腳背上。


  她站在那裡,看上去就像是一位真正的王者那樣。


  苦止見此笑笑,依舊向著那座祭祀塔走去,各人有個人的機緣,她沒有,所以只要安靜做好自己該做的就好。


  實際上,燕回之所以將頭顱昂的筆直,只是因為,她怕多看一眼腳下的蟲子,就會忍不住吐出來。


  她只有一直緊緊的盯著那祭祀塔的大門,才能讓自己的注意力不放在腳下的蠱蟲上。


  抬起的腳掌終於可以踏實的落到地面上,就連腳下硌人的沙子,似乎都在一瞬變得可愛起來。


  「退下。」


  搭起的橋樑於瞬間崩塌,那些蠱蟲如同來時一樣,井然有序的退下,隨著蠱蟲的消失,那青銅柱中先前落下的地面,終於一點一點恢復了原樣。


  燕回看看苦止,兩人相視一笑,這才上前一同叩響那座祭祀塔的大門。


  揚起的手指還未落下,那扇祭祀之門就在兩人面前緩緩敞開。


  與外面刺眼的光亮不同,祭祀塔里顯得有些昏暗,燕回看看苦止,不明白這是封王大典的那一項。


  「大祭司會從塔中出來,為我們賜福,接下來會由他選定一人出來,與他同跳祭舞。」


  這確實是封王大典上的慣例,只是……


  「王女曾言大祭司病重,可能會晚些過來,稍侯就是。」


  「病重?」燕回道,「聽聞大祭司在南域建立伊始就生活在這祭祀塔中,難道他真的有幾百歲?」


  「我不知道,」苦止回到,「據我所知,從沒有人見過大祭司的真容,他在南域儼然與蟲母一樣成為南域的信仰。」


  信仰?


  這麼厲害的人,真的會重病?


  燕回正疑惑,就聽得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踏破眼前黑暗,從那團濃的化不開的墨色里,步步走來。


  燕回握緊了手指,即使她竭力按耐自己的心情,可心臟在胸腔里還是不能避免劇烈的起伏著。


  苦止看著燕回有些奇怪,她站在那裡等待著,就像在等待面見她此生最為重要的宿命之敵。


  她眸中閃爍的莫名光亮,像是熊熊烈火一樣讓人望之點燃戰意。


  一道白色的身影從祭祀塔內緩緩出現,他穿著一件寬大的羽袍,彩色的飄帶綴在他的袍角。


  他的臉上帶了一件祭祀用的青銅面具,只有一雙眼睛從青銅面具后透出。


  那雙眼睛無波無瀾,無悲無喜,似是看透一切,又好像天下萬物都不被他放在眼裡。


  燕回在他臉上看不出什麼,只能將視線移向其他,與她一樣,這位傳說中的大祭司也赤著腳。


  只是那腳美的就像是米開朗基羅刻刀下雕琢出的完美藝術品。


  苦止對著面前的大祭司單膝跪了下去,燕回也隨著跪了下去。


  大祭司站在那裡看著俯身跪著的兩人沒有言語,一旁的王女托著兩隻精緻的杯盞緩步上前。


  有鮮血在大祭司的指尖浸出,搖搖晃晃的落入王女端著的兩隻杯盞當中。


  一種好聞的香氣頭頂傳來,燕回垂著頭不知發生了什麼,但是那味道簡直比身側的王女還要來的香醇。


  就像是經年塵封的老酒,一經開壇滿室心癢。


  沒錯,就是心癢。


  簡直就恨不得讓人撲過去,讓那甜美在舌尖炸開,反覆品嘗后吞吃入腹……


  燕回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尖,緣止不是說王蠱已經被金針封住了嗎?


  怎麼現在一見到這大祭司,自己就像發/春一樣。


  燕回正努力剋制,就見那帶著甜美血跡的手指向著自己伸來,燕回禁不住舔舔唇角,卻見那抹溫熱點在自己眉心。


  殷紅的鮮血,在燕回眉心烙下,宛若為燕回無聲的加冕。


  燕回沒有抬頭,她只是溫順的垂著眼皮,看著大祭司的腳尖。


  一個連腳趾都臻致完美的人,卻縮在這祭祀塔中,從未入世,這究竟是為什麼?

  難道真就如傳言一樣,病了?


  燕回正想著,就見苦止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去取王女手上端著的酒。


  精緻小巧的杯子圓潤可愛,清亮的酒液里因為加入了鮮血,所以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粉色。


  燕回端著那杯子,還未靠近就覺馥郁襲人。


  只是……


  這是酒沒錯吧,自己那酒量……


  苦止飲了杯中酒,端著杯子恭敬的放回,可另一邊的燕回卻持著那酒杯動也未動。


  這燕回今天好奇怪,歷盡千辛萬苦走到這一步,臨了封王的重要時刻,她怎麼看上去還有些猶豫。


  苦止用胳膊碰碰明顯不在狀態的燕回,低聲道:「快點,你還要準備祭舞。」


  祭舞?


  是了,苦止剛才說過的,大祭司會選定一人與他同跳祭舞,所以說選的那人是我?


  燕回看著手上端著的杯子,這與趕鴨子上架有何不同?。


  「祭祀大人。」燕回跪在地上,端著那杯子看向面前之人,「聽聞每一個被您封王的人,都能請求您幫她完成一個願望,不知您能否現在答應我的請求?」


  在我沒有被酒這玩意,完全侵蝕掉神志之前。


  大祭司看著面前的燕回,即使是請求,面前這人也沒有半點卑微之感,他那雙清冷如月的眼睛,看著燕回點了點頭。


  「浮城對大祭司皎月之姿心嚮往之,懇請大祭司讓浮城入祭祀塔中伴您三日,為奴為婢,意為所願。」


  燕回說著端著那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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