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夜探太和殿
當燕回的營帳在木蘭圍場搭起時,皇宮裡也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月夜下,一道黑影蜻蜓點水般掠過腳下屋檐,很快就到達了皇宮中的太和殿。
曾幾何時,這裡是始元帝的寢殿,夜夜通明的燭火下是始元帝批閱奏章的身影。
可如今,這太和殿比那破敗陰冷的冷宮也好不到哪去。
正所謂樹倒猢猻散,如今這太和殿里除了幾個不入流的小太監偶爾出入這裡,再無人煙。
「九爺。」童心將手上的提籃放到桌上,桌上除了一盞破舊油燈,還有一位坐在桌前的老者。
他頭髮灰白,滿臉褶皺,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下等內侍衣衫。
雖然看著很是不起眼的樣子,可童心卻是在心底深深敬畏著此人,這人名叫宮九,不清楚來歷,不清楚品階。
童心只知道自從自己被慶華收下,就經常被慶華帶著來給宮九送飯。
那時的慶華還是統領宮廷的內務大總管,可是見著眼前這人還得恭恭敬敬的稱呼一聲「九爺」,可想而知這宮九的厲害。
見這位九爺還是沒有打算搭理自己樣子,童心取出提籃中放著的飯菜,就欲退下。
「今夜天太暗,回程挑燈火通明的地方走。」
乍聽聞宮九說話,童心還有些驚訝,他給他送了許多年的飯菜,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宮九開口。
宮九不會無的放矢,他這樣說,必然有他的理由。
「是,童心記下了。」
見童心走了,坐在桌前的宮九這才張開那雙寒芒四射的眼睛。
「閣下躲在一側,是準備這樣看一夜嗎。」
「就這樣看一夜也未嘗不可,畢竟昔日鼎鼎有名的影衛,晚年凄涼至此的場景可不多見。」
余遠道從屋檐上倒垂而下,「真是好久不見,老朋友。」
「我沒有朋友。」
「別這麼說嗎。」余遠道施施然的坐在那桌前,看著桌上的幾樣飯菜。
「看來我來的很是時候,怎麼,不請你這昔年老友喝上一杯。」
「我沒有朋友。」宮九再三重複著,「酒沒有,你若是餓了,桌上的飯菜可以給你一半。」
宮九說著用銀針一一測過桌上的食物,待銀針清亮如昔后,他這才每樣里取出一些放到牆角,那邊的牆縫裡住著兩隻腦滿腸肥的胖老鼠。
余遠道抓了一把香酥花生,坐在那裡有一下沒一下的吃著。
「都說你們影衛只能活在暗處,永遠做皇帝背後的影子,怎麼,我瞧著你這生活卻過的愜意,瞧瞧你喂的這兩隻老鼠,這都快胖的走不動了。」
「這是喂死人肉長大的老鼠,自然要比別的老鼠壯碩一些,不過,也就剩下這兩隻了。」
見兩隻老鼠吃完依舊活蹦亂跳,沒有步上以前那些老鼠的後塵,宮九這才坐在桌前,他吃的很快,可卻只吃了盤中一半的飯菜,剩下的,顯然是他許諾給余遠道的。
余遠道看著那兩隻鑽回洞中的老鼠,「這就是你還能坐在這裡與我說話的原因?」
「沈皇后很厲害,聖上也很厲害,我們雖然是影衛,但不是所有皇帝都喜歡影衛,尤其,我們還知道的太多。」
「所以當初的三十六影衛只剩下你們三個。」余遠道似是想到了當年先帝在位時的日子,「我們都老了,如今輔國大將軍已死,我已經掙脫這皇城漩渦,你哪?真的還要一直待在這裡,等著三十六影衛一人不剩?」
「我是影衛,生在皇城,自然死也要死在皇城當中。」
「好吧,我就知道與你說這些純屬浪費口舌,說實話我來這是為了先帝當年留下的遺旨。看在我們相識一場,我希望你能將遺旨的消息告訴我。」
「影衛只忠於帝王,不說是你,就是他來,我也還是這句話。」
宮九沒有說「他」是誰,可是兩人對「他」的身份都心知肚明。
余遠道說著站起身來,「既然說不下去,那我們就只能動手解決了。」
「你不是我的對手。」宮九看著余遠道輕飄飄的冒出這麼一句話,「二十年前不是,二十年後依舊不是。」
「不試試怎麼知道。既然各為其主,那總是水火那容的。」余遠道剛想扎個馬步,卻又跳了回去。
「這裡地方不夠大,萬一碰到這些瓶瓶罐罐的就不好了。」余逐流說著一臉挑釁,「說實話,我也想知道自己與你們相比差在那裡,畢竟當年我差點也成了影衛。」
「可你終究差了那麼一點。」
「是啊,差了那麼一點,所以我成了假死中的輔國大將軍……」
余遠道說著一掌拍向宮九,而他自己則趁勢向著窗外遁入,宮九沒有多疑,直接起身追上。
宮九剛剛離開,就見桌上的油燈晃了幾晃,太和殿里悄然落下一個戴著面具的黑衣人……
殿外兩人拳來腳往,余遠道攻勢猛烈,走的是大開大合的剛猛路子,而宮九雖已年邁,可行動間卻是靈活無比,使得乃是四兩撥千斤的巧勁。
余遠道就像陷在泥沼中的猛獸,空有一身尖牙利爪,可是卻又無計可施,他越來越吃力,而宮九卻頗有餘力,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亮過兵器。
「不愧是影衛,看來我不用拿出來點厲害東西來,今天可就要落面子了。」
余遠道取下腰間佩刀,收斂鋒芒的刀鞘被他慢慢褪去,而他那雙鷹眸也越來越認真。
若真有什麼能與影衛相提並論的話,那一定就是當年險些成為影衛的自己,三十六影衛是定數,你若是想進入,就要擠掉其中一個,而余遠道當年抽籤抽中的就是宮九。
這個即使在三十六影衛里也能排進前三的「怪物」。
當年種種他已經不想再提,可是,為了主子的大事,他今兒個就是再被揍成豬頭,他也咬牙認了。
看著一臉認真的余遠道,宮九暗暗察覺出不對來。
「不好,調虎離山。」
宮九轉身就欲趕回太和殿,而余遠道又怎麼會讓他走。他握緊手上腰刀向著宮九狠狠劈去。
宮九兩手一錯,就見一根金絲現於手掌之間,那金絲看著纖細如髮,卻將余遠道的腰刀穩穩的攔了下來。
而宮九顯然想速戰速決,他手勢不停將手上金絲猛地甩向余遠道。
金絲破空之聲傳來,余遠道提刀就阻,可還是被那看似清軟,實則堅韌無匹的金絲於半路一扭,結結實實的纏在自己脖子上。
「大家好歹以前也是同僚,我也沒幹什麼謀朝篡位的大事,不過一場切磋,你這也太認真了一點吧。」
脖子上的金絲越收越緊,將余遠道的脖頸勒出條條血痕。
「今夜太和殿最好無事,否則……」宮九食指一抖,收回那金絲,向著太和殿遁去。
余遠道躺在地上看著被金絲勒出缺口的腰刀一陣苦笑,「主子,你可千萬得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