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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春風夜,探香閨

  再回到國公府時,已經夜色垂暮,荔枝擰著一隻熱布巾,正為窩著的燕九熱敷膝蓋。


  如同象牙一般白皙溫潤的小腿上,一片青紫。


  「小姐,您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喬裝出府這種事,可不是您這樣的閨閣小姐該做的。」


  「那什麼是我該做的?」


  燕回穿著白色的寢衣,神色厭厭的伏在床沿上,她實在是有些高看了自己,只是坐了一趟馬車,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被累散架了。


  她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哈欠,日後這種事是少不了的,燕回覺得很有必要給自己的小侍女打個「預防針」。


  「荔枝,你覺得我以前過的如何?」


  「夫人還在時,小姐也是天真爛漫的性子,後來夫人走了,您就隨著老太爺回了東陵,小姐,您可是咱們東陵頂頂有名的才女哪。」


  原來原身死了生母,跟著祖父長大的。


  看著荔枝臉上引以為傲的喜色,燕回問道「那你覺得我快樂嗎?」


  荔枝垂下頭去,雖然小姐才名斐然,老太爺對小姐也很不錯,可小姐笑的次數卻是越發少了,只除了……見到他時。


  想到這裡荔枝卻是長嘆一聲,「小姐,您與晉公子終究是有緣無份,既然皇後娘娘將您許配給了將軍,您還是看開一些吧。」


  晉公子?有緣無份?


  這裡面還有其他隱情?

  燕回來了精神,她撐著額頭一聲嘆息,「你要我如何看開,畢竟……」


  燕回看著桌上染著的白燭欲言又止,實則卻是豎起耳朵來,聽荔枝的下文。


  果然,就聽的荔枝講了下去。


  「說來也是,您與晉公子自小就被夫人定下了親事,後來他又從馬匪手下救了您,可是小姐,不說您如今已是聖上親封的一品國公夫人,就是您沒嫁給將軍,你們兩個也是不可能的。」


  「晉公子乃是勛公之後,若是老太爺還在京都,或許還能與之門當戶對,只是咱們府上畢竟與之前不同了,要不然,依著老太爺太傅的名頭,也不會替您將親事回絕了。」


  「誰說不是哪……」燕回看著那蠟燭,垂下了眼。


  我的天,原來這燕回還有這麼一段過往。


  「要我說,都怪表小姐!」荔枝忿忿道:「要不是表小姐被送進宮裡,嫁不了晉公子,就不會知道您來京城后將您召進宮裡,讓您在聖上和皇後娘娘面前露了臉,所以……」


  還有這事。


  「那晉公子長的很好看?」燕回一時順口,竟然就將這話說了出來,她緊盯著荔枝,生怕她察覺出端疑。


  但燕回顯然是想多了。


  「春山不及瀲灧色,秋水不及半分姿,晉裴一出,滿城空巷,這京都多少閨閣女子都盼著能嫁進國公府中,那怕當一個侍女都心甘情願,您說晉公子好不好看?」


  燕回還想問下去,可是她今天問得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來日方長。


  「你也累了一天了,明日將軍大殮,還有許多事要忙,你也去休息吧。」


  「是」。


  荔枝為燕回放下帳子,又為蠟燭罩上了一個紗罩,等房內的光亮暗下來一些,這才端著水盆退下。


  燕回趴在軟枕上,這是整個國公府最大的房間,坐北朝南,可是這更顯得房間空蕩。


  她躺在床上厭厭的打了一個哈欠,今日實在是太困了,不管原身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她現在只想美美的睡一覺。


  燕回將身後的枕頭調成個舒服些的位置,卻發現枕頭下面,露出一角書信來。


  這是什麼?

  燕回打開那張信紙,卻見一縷青絲從中落了下來,她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頭髮,果然在一處不起眼的位置上,發現了一縷斷髮的痕迹。


  都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原身究竟受了什麼刺激,才想到斷髮?


  似乎所有的答案,都在這封信里。


  燕回展開了那封信。


  少時青梅雖有意,白雲出岫已無心。


  卿自許有相歸處,何必妄自贈花箋。


  「啪嗒。」


  一滴淚落在手上的信紙上,燕九摸摸眼角,卻發現一片濕潤。


  這是個什麼情況?

  看這信的意思,原身是被人拒絕了,可拒絕她的是誰?才會讓她的身體只是看見,就忍不住落淚?

  夜色已深,燕回想的累極,竟就握著那信垂垂睡去。


  半掩的窗戶吹送著屢屢清風,這引得桌上的白燭幾番搖晃。


  忽然,一道黑影從窗外翻身而入,他的腳掌落地無聲,行動間比老貓還要靈活輕盈。


  他慢慢靠近燕回的床帳,借著紗罩里傳出的光亮,向內看去。


  床上的女子半卧著,如水青絲披散在身後,白色的寢衣顯然有些寬大,不僅露出一截玉白細嫩的脖頸,還隱隱透著小半個肩膀。


  那黑影猶豫了下,可還是伸出手去,將那脖頸后的衣領向下壓低了一些。


  幽暗的燭光下,肩胛上的胎記殷紅如血形如游魚,在這春風襲人的夜裡,竟然帶著幾分妖異之色。


  待看清了那胎記,那黑影又將衣服恢復了原樣。


  大抵是這番作為牽動了床上的燕回,燕回輕輕的翻了一個身。


  那人腳尖一點,疾馳如風眨眼間就到了窗外。


  燕回囈語一聲,轉過身去,顯然睡得極沉。


  燭光搖曳,那黑影再次回到室內,卻是俯身將燕回踢落的薄被給她蓋了回去。


  薄被落下,將床上的一紙書信輕輕掀落。


  蒼勁的筆鋒幾經蜿蜒,落在纖薄的信紙上,卻是承載著最為直接的拒絕。


  少時青梅雖有意,白雲出岫已無心。


  卿自許有相歸處,何必妄自贈花箋。


  一滴未乾的淚漬印在信上一角,褶皺著年少時欲說還休的心底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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