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小南街52號

  走在去音像店的路上，曹平將事情的原委跟沈熠然詳細的說了一遍。


  原來，最近學校里盛傳著一個流言，耀星傳媒有限公司的老闆黎萬祥今年要回母校參加畢業慶典，據內部消息透露，耀星娛樂已經和魔都電視台達成了合作，準備在年底推出一檔全國性草根音樂選秀比賽，黎萬祥之所以回母校，聽說是有提攜校友參賽的打算。


  「這麼說今年的畢業晚會反倒變成露臉的機會了嘛！」


  提了提手中的箱子，沈熠然笑著說道：「曹哥，你說天上突然掉下這麼大的機遇，老大現在是不是都快樂瘋了？」


  「不是快，而是已經瘋了。」


  冷哼了一聲，曹平接過話茬喋喋不休的說了起來：「之前沒有傳出黎萬祥要來的消息時，畢業晚會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沒人願意參加，你和徐令儀聽了后，為了幫他二話不說就開始準備節目，現在倒好，他連你們倆的節目都給刪了，狗日的張耀邦，你說他這件事情是不是做的太不地道了？」


  曹平數落的張耀邦是他們寢室里年齡最大的一位，同時也是校文藝部的部長，由於畢業晚會的舉辦時間被定在六月中旬，這個時間段一大半的應屆生都已經搬出學校了，所以這場晚會一直以來都顯得比較雞肋，很少有人願意放棄回家的時間去參與演出。


  一個多月前張耀邦曾在寢室里說過晚會節目不足的問題，作為室友，沈熠然二話沒說，當場決定報名參加，並為此精心排練了幾首歌曲，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是用不上了。


  「曹哥，你先別急，我覺得老大肯定也有他的苦衷。」


  眼看抬著箱子走在自己旁邊的曹平情緒越來越激動，隨時有可能破口大罵時，沈熠然趕忙打起了圓場：「大家在一起都相處四年了，老大的為人你也知道，這一次黎萬祥要回學校參加晚會，裡面涉及到的東西肯定有很多，許多事情我想老大應該也做不了主，待會把唱片賣了以後我們再去找他，問問事情的緣由。」


  說完，沈熠然停下腳步，雙手小心翼翼的反托起紙箱，背過身，不給曹平繼續說話的機會，加快步伐走在了前面。


  一路無話，十多分鐘后，兩人抬著紙箱走進了學校南門對面的一家音像店。


  「小南街52號。」


  店的名字很獨特，招牌上的霓虹燈由藍白兩色組成，形狀也非比尋常。


  推開半掩著的玻璃門，一排排整齊的貨架從門口延伸到盡頭，屋內零星的兩人在裡面踱步，顧客卻一個也沒有。


  「趙老頭，來人做生意了。」


  剛踏進店門，沈熠然就大聲招呼了起來，作為這裡的老顧客，繞過了擺放磁帶的貨架后，引導著曹平駕輕就熟的來到了一個堆滿酒瓶的房間。


  「又喝酒了？」


  兩人將手中的箱子輕輕放在地上，聞著屋內常年無法揮發乾凈的酒氣，沈熠然皺了皺眉頭，朝著牆角的位置說道：「趙老頭，你都這麼大年紀了，以後少喝點。」


  「嗝……」


  打了個飽嗝，牆角處一個佝僂的人影巍巍顫顫的站了起來。


  似乎對沈熠然的關心並不領情，舉起手中拎著的扁形鐵壺，猛喝一口后吧唧著嘴說道：「嘖嘖，沈小子，每次你來都是這句話，老頭子我耳朵都要被你磨出繭了，唉，難怪你追徐家小姑娘這麼多年，就是我，也不願意跟你這麼無趣的年輕人在一起啊！」


  說完這番話，人影晃晃悠悠的走了出來。


  這是一個精瘦的老人，身穿著一套褪色的粗布長衫，銀灰色的頭髮散亂的披在肩上，眼窩微微下陷，腮幫上褐斑從臉的兩側一直蔓延到脖頸，皺紋不是很多，鼻樑處卻刻著一道很深的傷疤。


  「趙老頭，怎麼連酒都堵不住你那麼毒的嘴呢？你信不信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你那瓶埋了二十五年的桂花釀挖出來，到時候我喝一杯，倒一杯，心疼死你。」


  對於倒酒的威脅，老人滿不在乎的笑了笑，順著道：「沈小子，那可是我給你和徐家丫頭準備的喜酒，也怪我當初假酒喝蒙了心，怎麼會覺得你們倆能成，唉，你倒就倒吧，反正我也沒指望喝咯！」


  論嘴皮子上的功夫，這麼多年下來，沈熠然從沒有在眼前這個老人身上佔到過任何便宜，深知再說下去自己一定會被嘲諷的落荒而逃，於是他趕緊岔開話題道：「得嘞，就此打住，你贏了，我說不過你，不過今天我來可不是找你鬥嘴的。」


  說著，沈熠然指了指擺放在地上的箱子道：「我想把這些唱片賣了，你收不收？」


  「賣？」


  聽到這個字，老人揉了揉鼻子，疑惑的瞥了眼站在房門外的倆人，慢悠悠的問道：「你打算賣多少錢？」


  「三千。」


  沈熠然不舍的說出了他能接受的最低價格。


  「行，我收了。」


  沒有絲毫的猶豫，老人很乾脆的給出了答覆。


  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款老式翻蓋手機，撥通號碼後放在耳邊，淡淡的說道：「小虎，現在幫我轉三千塊錢到沈小子的賬戶里，對，就是我的那個小友。」


  說完，不等對面給出任何回復便掛斷了電話。


  「趙老頭，麻煩了。」


  道了聲謝，沈熠然拉了拉從進來到現在一言未發的曹平，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你們談好了？」


  錯愕的張大了嘴巴，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面朝自己的沈熠然，曹平突然間覺得自己腦迴路有點跟不上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就把東西賣掉，難道現在談生意都變得這麼高效了嗎？


  「對啊，談好了，我們走吧，去找老大問問晚會的情況。」


  笑著拍了拍曹平的肩膀，沈熠然知道自己的兄弟此時肯定有一肚子的問題，但有些話，他卻不願意當著趙老頭的面說出來。


  「哦哦，知道了。」


  多年的相處，曹平很了解室友的性格，雖然依舊充滿疑惑，但卻很老實的跟在沈熠然身後朝門外走去。


  一隻腳剛踏出音像店，耳邊不出所料的傳來了如機關槍般掃射的聲音：「老沈，快說說，怎麼回事？你和那個老頭子認識嗎？他為什麼看都不看你箱子里的東西就決定買下來？他說打錢給你真會打嗎？你們兩個究竟是什麼關係.……」


  待到曹平一口氣將心裡憋著的問題全說完后，沈熠然才清了清嗓子，不慍不火的說道：「我跟徐令儀就是在這家音像店認識的，她喊趙老頭叔公。」


  「然後呢？」


  曹平依舊沒能反應過來。


  「然後我們現在就去找老大，你想想，徐令儀的叔公會差我那點錢嗎？」


  說完，沈熠然笑著朝對面的學校跑去。


  「哦哦，也是，可我怎麼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呢.……」


  曹平摸了摸腦袋，琢磨了一會兒抬起頭髮現沈熠然已經跑到街對面等自己了，也懶得再想，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