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幻想線 榮安鎮

  旅隊的第一個晚上。

  「憑什麼？」杜宇升緊皺著眉，「這麼大的一個車隊，最後竟然讓我們睡貨倉？」

  「倒還可以理解。」葉夢均面不改色地彎下腰，在雜亂的行李中清出來塊兒空地，拍了拍手上的塵灰，「咱是今天才啟程的，人家旅隊也沒有準備的時間——再者說了，睡貨倉總比席地而睡舒服吧。」

  杜少爺哭著臉，咚咚咚砸了貨倉的木地板：「我不管！地上面還能有雜草墊著，再看看這兒！梆硬得難受，反正我可想不在這兒睡……」

  「你愛上哪兒睡上哪兒睡。」葉夢均打了個哈欠，懶散地癱在地上，「反正我是不出去。」

  「哼！」杜宇升慪住氣，隨後便一頭栽倒，「上哪兒睡？那就先把你當做床墊兒再說！」

  稜角分明的手肘猛然間砸到了肚子，五臟欲裂的疼痛攪得葉夢均呲牙咧嘴。他只好一邊喊痛，一邊伸出胳膊，艱難地將壓在胸口的巨石挪走，「少爺啊，這麼欺負人可有點過分啊——你哥可受不了這個。快給我到旁邊去，心肝兒都快讓你壓壞啦！」

  聽到此話，杜宇升哪裡肯罷休？全身的重量壓上去了不說，還要「拖家帶口」，拽上貨倉里的行李箱……

  正糾纏著呢，貨倉的門卻開了。進來的老頭，將此情此景看了個滿眼。

  「咳咳！」

  杜宇升被這一聲咳嗽「燙」得刺痛。他趕緊扔開葉夢均的胳膊，把兩隻小手縮回了背後。

  臉蛋兒紅得直冒煙——如果到了洗衣店，熨燙的效果想必比電熨斗還要好。

  「好像來的不是時候。」老人清清喉嚨，「我是車隊的負責人——莫歸。今晚把你們安排在這兒，真的很抱歉。因為實在沒有富裕的地方了。」

  「麻煩您了。」葉夢均揉揉肚子，緊皺的眉宇隨著起身而緩緩地舒展，「在到達望東地區以前，還是需要您多多照顧一下了。」

  老人打量著葉夢均，視線也最終停到了脖間的護身符上：「望東是我出生的地方。到時候也能給你們安排安排。」

  「那太好了……您知道杜氏心師的事情么？」點點星火，在葉夢均的眸子里閃爍。兩汪平靜的湖水，儘是輕波的悄然無聲。

  「哦！聽說過，但是不熟——你是打算給杜氏心師做近衛吧，不然不可能想去望東城。」

  「不。只是想給杜少爺找找家人。」葉夢均的神色暗淡了幾分。他拉了拉杜宇升的衣襟，熟悉的溫熱讓上揚的嘴角包不住整齊的白牙。

  「哦——原來是杜氏心師的後人。」莫歸點了點頭，便對著藏在葉夢均身後的杜宇升道：「既然是杜氏的人，那就要好好學習，爭取做一名能力出眾的心師——畢竟你已經擁有了優秀的近衛，不做心師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么？」

  「您誤會了。我才不是什麼近衛。」葉夢均說，「況且我家少爺也不想做心師。」

  「不，你未來將是近衛，而他的未來將會是心師。」莫歸劃了根火柴，點燃了嘴中的煙捲，只顧著自圓其說，「明天就要到榮安鎮了，那裡的人以時尚著稱。你們可以去那裡好好玩玩，因為旅隊需要在那裡停幾天避避風聲。」

  兩個人，瞪著困惑的眼睛，看著莫歸吐出煙圈兒化進沉鬱的晚風。

  「啊，是因為前面的旅隊遭了劫掠。不然我們不會在榮安鎮停留。」莫歸揩了把汗，「要知道這個世界並不太平，從旅隊制度發展起來以後，就有強盜出現了。」

  強盜么。葉夢均低頭看了看脖子上的護身符，「所以旅隊很需要近衛的保護？」

  「不，是心師。」莫歸說，「心師有和物質交流的能力，所以可以保證旅隊的安全。你知道洛啟么？那個壤平地區的心師，曾經是這支旅隊的守衛。」

  葉夢均還要問些什麼，車隊的前面卻突然間傳來了老太太的怒吼：「老頭兒！你又在存儲倉裡面抽煙！不怕著火么？！給我出來！」

  「我媳婦喊我哩。」莫歸狼狽地摸下倉車，胡亂將門帶好，蒼老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是真不識好歹！」

  「哎呀，你輕點！耳朵都要讓你擰掉了！」

  葉夢均和杜宇升相視一笑后，便別過頭去了——炮火的紛爭似乎還並未終結。

  「你看看，讓洛啟那傢伙騙了不是！他就是想逼我做心師！」

  「哎呀。」葉夢均輕推了杜宇升一把，「凡事不能總往壞了想么，也許這一趟旅程，真的能讓你和家人重聚呢。」

  「但願吧。」杜宇升躺下身，用手掌拍了拍地板，「胳膊，伸過來。」

  「你要幹什麼啊！」葉夢均一臉的不情願，「休想枕著我的胳膊睡覺。」

  「你快點！哪兒那麼多廢話！」杜宇升有些急了，「不墊著點東西是會落枕的！」

  葉夢均坳不過他，只好照做——這一晚上下來，定會被壓得酸麻脹痛。

  「噥——過來枕我的。省得你老拉著張死不情願的臭臉。」

  「我才不要呢。」葉夢均轉過頭去，「我沒你這麼嬌氣。一個行李箱就足夠了。」

  「切，你當我多樂意似的。」杜宇升轉過身去，不一會兒便鼾聲大作，擾得葉夢均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