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血脈
既然是除妖任務,自然要將能夠證明妖物死亡的東西帶回去。說為了帶此人討回公道,多是蘇小乞在說笑,他心裡還是捨不得那三千點貢獻值的。
可真的見了這個名叫卞飛的少年人,蘇小乞便立即打消了心裡的念頭。
這是一座寬闊的宅院,卞飛卻偏偏縮在了陰暗逼仄的柴房,他蜷在角落裡,頭埋在雙膝之間,無聲的啜泣。
打開門時,一縷光照在了卞飛的身上,他立時驚跳起來,低吼著躲在黑暗處,身體顫慄不止。
「我找到他時,他就已經這樣了。」桂媽媽的語氣中充滿了憐憫。
蘇小乞指著抖如篩糠的卞飛,「這樣你都敢收留?」
「他沒有失去心智。」桂媽媽很是同情的說道:「只是嚇怕了。」
卞飛的頭頂長了兩條觸角,皮膚褐色,還長著像雀斑一樣的黑色斑點,身軀軟塌塌的,從毛孔里往外流著略有腥氣的黏液,看起來就像只人形的鼻涕蟲。
「你打算怎麼處置他?」蘇小乞問道。
談到此,桂媽媽的眉心便添了幾分愁色,道:「我也不知道拿他怎麼辦,我遇見他時他正被人追殺,就想著先救他回來,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他這個樣子太顯眼,被人瞧見……」
「我……」卞飛雙腿打戰的緩緩站起來,仰起臉來,咬牙道:「我不用你們管。」
話說完,少年人或許是覺得語氣太生硬,對桂媽媽拱手施禮道:「您救了我,這份恩情我永遠不會忘記,若我……」
卞飛頓了頓,堅定道:「若我還能活著,必定十倍報之。」
言罷,直衝沖的往門外闖,與蘇小乞兩人擦肩而過。
許久。
「你不去追?」蘇小乞詫異的瞧著桂媽媽。
桂媽媽苦笑道:「我以為您會去追。」
「我跟他素不相識,我為什麼要去追?」
蘇小乞說的很在理,桂媽媽無力反駁,但神色有些怪異的說道:「我見您之前信誓旦旦的說要帶他討回公道,還以為……」
「唉。」蘇小乞擺擺手,道:「我要說來殺他去宮內換貢獻點,你一定會千方百計的阻止,乾脆就大義凜然的找了個由頭,結果到這裡看他這樣,哪還下的去手。」
桂媽媽斜睨了蘇小乞一眼,她沒有故意為之,目中卻有風情,嗔道:「真不知您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明明是一件自私的事,到了嘴裡就變成了大濟蒼生……」
蘇小乞笑了笑,有些擔憂道:「我們不管,他會不會出不了這條街?」
「可不就是說。」桂媽媽焦急道:「去追他回來吧?」
蘇小乞沒有舉步,而是審視起桂媽媽,道:「你對他這麼上心,真的沒有關係?」
桂媽媽像是被拆穿了心事,眼神飄忽不定道:「他……他是我的孩子……」
蘇小乞驚了,「啊?」
桂媽媽嘆著氣道:「我曾是卞家的丫鬟,大戶人家講究門當戶對,夫人家的勢力說起來比卞家還要大些。
娶了夫人,完全可說是錢山撞錢山,響的都是錢聲,老爺的生意越發的興隆,唯一讓他苦悶的,就是夫人生不出孩子。
你要說納妾,老爺是不敢的,怕的是阿舅、丈人一起上陣,把他活活打死在街上。
但膝下無子,他怎承受的了,那夜老爺喝的酩酊大醉,我又正好起夜,便被他……」
桂媽媽的表情很平靜,就像是在說一個毫不相干的人,「那天是深夜,老爺不說,我不多嘴,就沒人知道。
可我沒想到的是,我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來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那天老爺給我送來魚湯補身體,被偷摸跟來的夫人發現了。
夫人本是想將我浸豬籠,老爺苦苦哀求,終於使夫人心軟。然而,他不過是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等孩子生下來,我就被送進了窯子。」
說到最後,桂媽媽的眼角抽動了幾下,繼續道:「過了幾年,卞家就被關老爺搞垮了,由奢入儉難,沒過太久,老爺、夫人便病死了,只留下了卞飛一個人。
他是想重振卞家的,遺憾的是……」
桂媽媽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道:「他的身體里流的是我的血,可我對他沒有絲毫的感情,在他食不果腹時,更從來都沒想過接濟,但突然聽說他要死了……」
桂媽媽再次沉默,許久許久,才道:「他還有活的機會嗎?」
「有機會。」蘇小乞不假思索的回答,但話鋒一轉,又道:「但不一定能活。」
桂媽媽滿目困惑道:「什麼意思?」
蘇小乞道:「他現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去遺忘之地,那地方環境極其的惡劣,他能不能活下來我不敢打包票。」
桂媽媽不是山野村婦,對雲海聖宮的勢力還是有很多了解的,皺眉道:「進遺忘之地要通過火宗的封鎖,他……」
桂媽媽不覺得卞飛有機會。
「冰宗弟子進遺忘之地,需要聖宮令,我可以書信一封到雲海聖宮要來一塊,只要將自己隱藏好,他進遺忘之地的幾率還是非常大的。」
桂媽媽感嘆道:「那時您說要進雲海聖宮,我嘴上不說,心裡是表示懷疑的,沒想到再見您,您不但成了聖宮弟子,修為比起那時更加深不可測了。」
蘇小乞報之一笑。
「我們現在是不是要趕快把他追回來?」桂媽媽忽然急切道。
雖然她與卞飛沒什麼感情,但現在一想到這個人,她的心便不由得抽緊,無論怎麼變,她與卞飛之間總是有血脈相連的。
聞言,蘇小乞的臉色驟然大變,低喝道:「不好!」
桂媽媽被蘇小乞嚇了一跳,忙問道:「怎麼了?」
「他現在有危險了。」
「嗯?」
果不其然,巷外傳來一聲低呼,接著是撕帛之聲。
蘇小乞一把抓住桂媽媽的肩頭,「走!」
正說著,桂媽媽的雙腳懸空,被蘇小乞提著飛躍高牆,飛馳電掣的追到了聲音傳來之處。
隨著身體極速下墜,雙腳重落在了地上,桂媽媽一個趔趄才站穩,見卞飛正吐血仰面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