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避實擊虛
海上的風浪已經停歇了,淡黃的斜陽在淺藍色的海面上起伏著,四五條梭魚在水中悠閑的遊動,可突然,似受到驚嚇的飛速散開了。被透明薄膜裹起的蘇小乞兩人不疾不徐的游過,金承業的眉宇間還透露著些許緊張,蘇小乞仍是一臉平靜,似乎天大的事都不能讓他的心起一絲的波瀾。
「你無需這麼緊張,只要不與賀老五正面交鋒,他是捉不住我們的。」許是見金承業一直緊皺著眉,蘇小乞出言安慰道。
不開口金承業反倒還能保持冷靜,蘇小乞尚未完整的說完一句話,金承業便似精神崩潰了,啜泣道:「他現在……他現在一定還在海上搜尋我們,說不好……說不好就在我們的頭頂!」
「那又如何?」蘇小乞鎮定自若道:「難道他還能到水裡來?」
「不,你不了解他。」金承業猛地搖頭,嘶聲道:「他絕不是自惜顏面的人,只要能達目的,他可以去做任何事!」
蘇小乞淡淡一笑,道:「他能不能到水裡不是關乎他的自尊心,而是他敢不敢的問題。」
「不敢?」金承業困惑道:「為什麼?」
蘇小乞道:「當然是因為深海里也有他懼怕的東西。」
不等金承業發問,蘇小乞便吐出了口中縮小至綠豆大小的避水珠,就在避水衣消散無形,靈力從體內發散出來時,一條粗如門柱的紅色腕足驟然從漆黑的海底刺出,頃刻便到了蘇小乞的身前。
蘇小乞早早做好準備,當水下微有異動,他便側身閃到一旁,即使腕足迅如雷電,但在蘇小乞時刻提防之下,也只能刺到空處。
就在長滿無數吸盤的腕足再次捲來時,蘇小乞急忙將避水珠含在舌下。避水衣重新凝聚成形,蘇小乞彷彿從腕足的眼皮底下消失了。紅色腕足轉動著,卻始終尋不到蘇小乞的氣息,它的主人似是怒極,不甘心的亂掃一番,縮回了幽深可怖的海底。
海上大浪翻湧,像是一場駭人的風暴正欲醞釀而出,被重重海水襲身的蘇小乞兩人猶如被無數重擊轟中,鮮血瞬間涌到了喉嚨。
蘇小乞強行將血咽下,厲聲喝道「咽回去!」。
潮紅的臉變了又變,雙唇緊抿的金承業臉皺成了一團,暴鼓的雙目似要將眼眶掙裂,不知是冷汗還是熱汗正源源不斷的從毛孔泌出。這甚至要痛苦於在身上剌上一刀,但好在沖入喉中的腥咸液體被他吞了回去。
金承業痛苦的喘息,紅色腕足每一次的掃動都無異於掀起一陣罡風,何止是他的內臟,幾乎整個身軀都要被風撕扯碎了。
「你只要……只要告訴我海底存在著什麼就夠了,何必給我這麼大的驚嚇。」金承業苦笑道。
「不如此你怎麼能感受到大海的兇險?」蘇小乞露出了惡作劇般的笑容。
金承業依舊苦笑,又心有餘悸的問道:「剛才那是……」
蘇小乞道:「深淵章魚皇,實力堪比地魄境,方圓幾里之內有一點風吹草動,它都能在瞬息之間趕到,就問你怕不怕?」
「那賀老五……」
蘇小乞道:「他現在一定在高空,若貼近海面早成了靶子。」
「避水珠好像可以隔絕我們的氣息?」
「不錯。」
「幾里之外深淵章魚皇便再不能庇護我們?」
「不錯。」
「我們口中的這顆避水珠距離消融似乎只有半個時辰了?」
「不錯。」
「這樣還不錯?」金承業大聲道:「我們馬上走到絕路了!」
蘇小乞胸有成竹的笑道:「沒有走不通的路,就算有,也可絕處逢生。」
「比如?」
「比如幾里之外是電光槍魚的巢穴,巢穴過後會有一處地勢高聳的珊瑚礁,我在那裡同樣藏了兩顆避水珠。」蘇小乞頓了頓,在金承業驚詫的目光中又接著道:「再之後是毒囊水母巢穴,泥沼鰻蛇群。
賀老五久不見動靜,一定也察覺到了我將他引入了這條漁民都畏之如虎的死亡航路。若在岸上,這些妖獸並不見得有多可怕,可到了水中人的實力必然會大打折扣……」
金承業眼睛陡然一亮:「賀老五到水裡來就是自尋死路!」
蘇小乞道:「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從死亡航路走上一遍,只要避水珠還能發揮作用,我可以確保一路平安無事。」
「每隔一段時間你都會走上一遍?」金承業疑惑道:「你哪來這麼多避水珠?」
蘇小乞笑道:「龍口城的乞丐可不止我們四個,再加上獵捕妖獸,總能湊出點銀子。」
金承業表情怪異的看著蘇小乞,忽然面露驚色,急道:「賀老五若是有避水珠該如何是好?」
「他那麼久不露面,不是沒有回去取避水珠的可能,畢竟這點路程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蘇小乞又冷笑道:「所以我希望他是一個聰明人。」
「我不懂。」
「聰明人不會去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我的命可沒有他金貴。」
這句話金承業還不懂,那他真的是個無可救藥的蠢人了,賀老五一旦與蘇小乞交手,靈力相撞之下兩人就成了兩個活靶子,他會這麼不惜命?
答案顯而易見。
金承業終於明白,他所擔心的一切都是多餘的。前往沂水的路線,路上的遭遇,早已被蘇小乞在腦中算的規規整整,沒有半點遺漏,是不是腦子動的太多,他才這麼矮?
「那……那個……」金承業撓頭,只顧著想蘇小乞的身高,全然忘了該說什麼。
蘇小乞瞧著金承業古怪的神情雙目微眯起來,道:「你想說什麼?」
「沒……沒什麼……」金承業神色慌亂的擺手,又腦中靈光一閃,道:「走完死亡航路呢?到沂水應該還有一段距離吧?」
蘇小乞搖頭道:「我們並不走完全程。」
金承業驚訝道:「為什麼?」
「難道你準備伸長脖子在盡頭等著賀老五殺?」
金承業一怔,隨後苦笑,這明明是一件很容易便能想通的事,他為什麼就不明白?
「水趨低處則流,兵擊虛處則利,避實擊虛,方能勝。」蘇小乞沖金承業挑了挑眉,向前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