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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鷹娑川之戰(1)

  鷹娑川北岸五里許,一支騎兵部隊正在沿著大漢帝國所修建的寬闊官道向南行進。


  這支騎兵部隊人數在三千人以上,結成長蛇陣南向而行,首尾綿延里許。旌旗如雲,矛槍如林,人馬過處,煙塵遮天蔽日,離得老遠,就能感受到那股衝天的殺氣!

  一桿大旗高居旗林之上,旗面上綉著一支展翅高飛的血鷹,這正是處月王族朱邪氏的家族圖騰,帶領這一支大軍的就是現任處月王朱邪里思的長子朱邪堯骨。


  朱邪堯骨年約三十歲,身材魁梧,氣勢威猛,穿一具連體札甲,手提一支精良破天槊,騎在高頭大馬上,滿臉驕橫之色,看起來非常的不可一世。


  一騎忽然從南方疾馳而來,跑馬到朱邪堯骨馬前,立刻下馬單膝跪地稟告道:「稟告葉護,前面銅角渡口,有安西軍把守。」


  一聽有敵軍攔道,朱邪堯骨立刻興奮起來,連忙問道:「有多少人,是騎兵還是步兵?」


  「有五百人,都是騎兵。」


  「是那支部隊,是期門郎還是西涼鐵騎或是飛騎?」


  聽到是騎兵部隊,朱邪堯骨更為躍躍欲試。


  「不知是那支部隊,這群安西騎兵打著一面赤馬旗幟。」


  聽到沒有安西精銳部隊,朱邪堯骨有些失望,但還是立刻下令大軍快速行軍,要搶佔銅角渡口。


  鷹娑川是在中亞地區數得上的一條大河流,總長接近300公里,河道寬闊,水流湍急,在平常水量充沛的季節,必須要用羊皮筏子和渡船才能渡河,但現在已經是十一月深秋,是鷹娑川的枯水期,有幾個渡口水位已經下降到人馬能夠泅渡的程度,而銅角渡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個渡口,也是距離處月前鋒部隊最近的一個渡口。


  但是異常奇怪的是,比處月人先一步到達鷹娑川的安西軍,並沒有安排過多的兵馬駐守,只有一名叫高進達的都尉帶著500名驃騎,守在這寬約里許的渡口上。


  今年只有十八歲的高進達,面色白凈猶如一名書生,但體型卻是生得極為悍勇,肩膀異常寬闊,兩臂尤其長,彷彿有千斤之力,他是安西軍有名的雙槍將,擅使兩支各重50斤的大鐵槍,異常的驍勇。


  高進達原本在突騎部隊中服役,在疏勒整軍時,他被抽調,成為新騎兵部隊驃騎營的一名都尉,掌控500人馬,他本信心滿滿而來,要用手中雙槍多敲碎幾個胡虜的腦袋,但主帥皇甫昂在其臨行卻是告訴他,只能敗不能勝,這讓高進達好不鬱悶,興緻一直都是不高。


  直到斥候向其稟告,處月前鋒部隊的到來,高進達又是振奮起來,扯著嗓子大喊:「把你們的弓弩拿出來,要是有不要命的胡虜涉水而來,給我狠狠的射。」


  副手伍孝德提醒道:「大都護只讓我們引敵,並沒有讓我們接戰。」


  高進達非常不高興的用自己的大眼一瞪,只比他小一歲的副都尉,不耐煩道:「不給敵人殺傷,不激怒敵人,怎麼引敵,你去后陣去,待會打起來你只管帶著兄弟們跑,我來斷後。」


  高進達將伍孝德趕到后軍后,急行軍的處月前鋒部隊也是趕到,開始發動試探性攻擊。


  雖然脫離金帳汗國許久,但處月人進攻還是遵循著草原民族最基本的戰法,先派出弓騎漫射,給予敵人殺傷,打亂敵人陣形,或是勾引敵人追擊,等敵人陣形散亂,露出破綻后,再由身披重甲的重騎兵衝鋒,弓騎再側翼包抄,達到全殲敵人的目的。


  這套戰術異常簡單,但也異常實用,曾經幫助金帳汗國席捲天下,肆掠整個大漢帝國北部,七次兵圍君士坦丁堡,基督徒們稱這些使用此種戰法的游牧民族軍隊為上帝之鞭。


  但這根曾經的上帝之鞭,今天必然要折損在這片河灘渡口,因為這個狹窄的地形根本就沒有空間,讓他們展開並且使用那曾經為他們鑄就輝煌的戰術。


  大約三百名牙因輕騎兵被趕下河,他們想在平地上那樣縱馬賓士,但在能沒過馬脖子的水中,他們坐下的戰馬又如何能奔跑起來,他們也想用他們所擅長的騎射,將銳利的箭矢射入敵人的軀體,但身在湍急的水流中,遠比坐在賓士戰馬的馬背上,更為顛簸起伏,他們那裡還能從容的挽弓瞄準。


  這三百牙因騎兵射出的箭支軟綿無力,根本不如他們在平地上奔射時射出的狠辣刁鑽,這些箭支紛紛被驃騎們用盾牌擋住,甚至有些藝高人膽大的驃騎面對射往面門的箭,直接用兵器就輕描淡寫的擋開了。


  相比於牙因騎兵如隔靴搔癢般的攻擊,驃騎們的反擊就暴力血腥的多,他們紛紛下馬平端大型絞盤弩,射出如毒蛇信子般的狠毒弩箭,一輪射擊完畢,這些驃騎們也不看戰果,又拿出另一把早已上好弦的中型絞盤弩,瞄準目標,又是將毒蛇信子射了出去。


  兩輪強勁弩箭的射擊,直接讓一半牙因騎兵墜馬,墮入河中,另外五十多匹戰馬也是直接被射斃,人和馬的血,混雜在一起,流入河水中,直接讓這一段河水殷紅一片。


  剩餘的牙因騎兵如受驚的羊群,再無戰心向前攻擊,立刻打馬轉身而逃,待爬到岸上,才心魂稍定。


  「這些只會放羊的羊倌們,我就知道他們靠不住,讓格爾虎勇士們出動。」


  朱邪堯骨看著驚慌失措敗退下來的牙因騎兵們,雙目噴火,恨不得把這些在他眼中膽小的懦夫全部殺光,但他也只能想想,畢竟這些牙因騎兵都是自由民,並不是他的奴隸,不能苛責的對待。


  朱邪堯骨只能派出生死都由他掌控的格爾虎奴兵們,與擁有財產妻兒,心有牽挂而作戰不勇敢的牙因騎兵不同,奴兵們沒有牽挂,但他們有希望。


  從肅律可汗開始,為增強原本作為炮灰的奴兵們的戰鬥力,就設立一條律法,奴兵們凡是在戰爭中斬敵十人者,便可脫離奴籍,成為自由民。


  身陷絕境,看到希望的人,為希望而戰,究竟可以爆發出多強的戰鬥力,這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格爾虎奴兵們沒有絲毫猶豫,發出如狼嚎的怪叫聲,爭先恐後的縱馬躍入河水中,高舉盾牌,向對面泅渡而去。


  「各屯注意,兩隊只要一隊射箭,另一隊偃旗息鼓。」


  高進達雖然恨不得將膽敢入侵的胡虜全部殺光,但他沒有忘記自己的引敵任務,開始命令自己的手下放水,讓格爾虎奴兵們看到登上對岸的希望。


  弩箭依然犀利,但數量只有一半,稀疏了許多,格爾虎奴兵們雖然也折損二百多人,但最終還是讓自己坐下戰馬的馬蹄,踏上了對岸的河灘。


  「伍孝德,帶人撤退,我再去撩撥他們一下。」


  高進達躍上戰馬,手持兩根大鐵矛,也不給伍孝德勸告的時間,就率領三十名好手,急不可耐的突擊剛剛踏上河灘,連隊列都沒有整的格爾虎奴兵們。


  伍孝德望著已經殺入敵群,揮動兩根大鐵矛,興起腥風血雨的高進達,無奈下令道:「撤退!」


  高進達悍勇無比,雙槍舞動如暴風疾雨,在敵軍陣中左衝右突,銳不可擋,被他刺中挑飛者,還能死個痛快,要是被他手中沉重的鐵槍給砸中,無一不是腦漿迸裂,五臟皆爛,死得不能再慘,三十名悍勇驃騎護在高進達左右,在立足未穩的敵陣中縱橫馳騁,瞬間便斬殺百餘人。


  河對岸朱邪堯骨親自看著如入無人之境在自己軍隊中肆虐的高進達,恨得差一點把自己的牙咬碎,盛怒下令道:「全軍渡河,將漢人殺光。」


  這時,朱邪堯骨身後一名三十歲左右身穿儒袍的文士,卻是打馬上前,勸諫道:「葉護,這安西軍勝而自退,恐怕有詐,我們還是不要追擊為好,只要守住渡口,等候大王大軍到來,我們作為先鋒的任務就完成了。」


  「住口!杜績,你這個漢狗,是不是同情對岸的同胞了,我就要去追擊,我要殺光那些漢狗,漢狗的主力都被牽制在疏勒,和米尼人死拼,這時候不乘機長驅直入,難道要將龜茲城讓給米尼人或是猰顏人。」


  雖然疏勒戰役已經結束了快十天了,但因為安西軍自身沒有過多宣傳這場大勝,而另外一方作為敗軍之將的多米尼格,更不可能到處宣講自己的慘敗,而且米尼公國與處月人和猰顏人的聯盟是暫時的,多米尼格自認為等擊敗安西軍后,米尼公國與那些來自草原人的野蠻人,也必定有一仗,那麼在這之前,讓野蠻人與安西軍斗個兩敗俱傷,是多米尼格樂於見到的,所以他根本就沒有派人去向處月人和猰顏人通報他全軍覆沒的丟人事。


  朱邪堯骨相信安西軍的主力,還在疏勒與米尼人血拚,因為兵力少,所以才在銅角渡,這重要渡口只安排五百人馬防守,至於安西守軍取得優勢后,竟然撤離,就更是顯出駐守龜茲的安西軍兵力不足,這一支五百人左右的安西部隊,接到命令肯定節節抵抗,騷擾敵人,所以這些安西人只敢用弓弩遠程攻擊,畏懼會出現巨大傷亡的肉搏戰,看到敵人近前就後退。


  自認天之驕子的朱邪堯骨自信的腦補了一切,同時也為五百驃騎的反常行為找了一個好理由,不理還想苦勸的杜績,身先士卒的向對岸衝去。


  高進達看到敵人大部都被自己吸引過來,在殺退一波追兵后,率領僅存的十七名驃騎勇士立刻後撤,向被密林遮掩的向南官道疾奔。


  朱邪堯骨深恨殺了自己許多兵卒的高進達,踏上對岸后,也不停留,親自帶隊去追殺高進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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